第62章 赞美智慧主
谕示裁定枢机没有任何反应，纳西妲能很明显的感知到芙卡洛斯的抗拒。
她对此非常理解，即将成功的计划进展到关键时刻，贸然引入外来的未知变量，并不一定会给已经足够完善的计划带来好处。
万一她们的帮助反而导致芙卡洛斯欺骗天理的计划失败，那就完蛋了。
正如芙宁娜在最后面对旅行者的考验时继续选择坚定不移的对抗自己的人性，不会倾诉自己内心的苦楚一样。
芙卡洛斯也不会在这最后关头贸然接触须弥的智慧主纳西妲和她带来的这些外人，哪怕对方的目的是拯救她的生命。
但她作为一个从枫丹人晋升而成的年轻魔神，对智慧主的能力一无所知。
哪怕纳西妲也不清楚自己过往的那个神格大慈树王到底有多么博学，也不影响现在的她飞快的学习并掌握过去的她拥有的一系列能力。
比如……强行撬开一个魔神自我封闭的精神世界。
纳西妲将手放在谕示裁定枢机的核心前，魔神的力量在人偶的躯体中略微涌动，便让这具躯体的构造开始破损。
但这并不重要，随着人偶身躯的损坏，谕示裁定枢机前的空间也像是被外力击打的镜面一般，出现了许多裂纹。
“你挡不住我的，芙卡洛斯。”
一边暴力破门，纳西妲一边对芙卡洛斯劝说道：“就这样放我进去吧，我还想把这个人偶的躯体多保留一段时间。”
“……唉，进来吧。”
沉默片刻后，芙卡洛斯终于不再隐藏了，她直接出手将纳西妲她们全部收进了自己的精神世界中。
这一举动让谕示裁定枢机也爆发出了一道水蓝色的光芒，正在主舞台进行的一场表演都因此中断了片刻。
“嗯？”
看台上的芙宁娜一脸懵逼，但她马上就咳嗽两声，装腔作势道：“咳咳，机器没什么问题，只是刚才我收到报告，又有一处区域发生了胎海水渗透，所以我调用了一部分能量去镇压胎海水了，各位继续吧。”
这样说着的芙宁娜表露出一副万事尽在掌握的姿态，但她的心里其实非常紧张、心虚和难过。
在白淞镇出问题后，她的精神状态就高度紧张，本来就快要绷不住的心理防线已经开始决口了。
在水神的神座上，她已经坚持了五百多年，为的就是能够完成那位“镜中的自己”交给她的任务，在预言危机中拯救所有的枫丹人。
但现在，原始胎海水泄露，不断有枫丹人被溶解的消息传来。
似乎预言的危机仍然在不可逆转的上演，似乎她这五百年的坚守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似乎即便她已经努力了五百多年，枫丹人还是免不了全部被溶解的命运！
如果可以的话，她多么希望自己能是真正的水神，能够像她刚才所说的那样，动用自己强大的神力去保护自己的子民。
但她不是……她只是一个演员，她什么都做不到……
而且，她还要让所有信任着她的枫丹人们在危机之中继续相信着她这个演员，相信她会用那根本不存在的力量拯救枫丹。
芙宁娜其实已经在怀疑自己这样做到底能否改变预言所示的命运，能否将枫丹人真正的拯救下来。
还是说……她其实被骗了？
芙宁娜很清楚，她的所作所为正在不断的打破许多枫丹民众自救的欲望。
因为无数枫丹人都坚信自己的神明会拯救他们，并因此放弃了可能是真正能够获救的方法——逃出枫丹，逃出这片注定会被淹没的高海。
如果……如果她被骗了，那她就将是枫丹最大的罪人！
但这样的如果，芙宁娜不敢，也不能深想下去，她必须相信“镜中的自己”，也只能相信“镜中的自己”！
谕示裁定枢机内，看着这一幕的芙卡洛斯长叹了一声。
尽管芙宁娜就是她自己，是她完成自我的割舍和纯化后的理想自我。
但每每看到对方不得不在无数枫丹民众面前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强撑一个虚假的水神身份，她就感觉自己的内心像是有无数把刀子在搅动一样。
痛彻心扉。
“如此坚定的意志，如此惊人的智慧……厄歌莉娅当年将水神的位置传给你，或许是她这一生中做出过的，最正确的选择之一。”
在芙卡洛斯的精神世界中终于以自身的精神体形象出现的纳西妲看上去颇为幼态，但她说话的腔调却老气横秋，让沐子不由得有些恍惚。
在纳西妲刚刚显现自己的身形时，她的内心之中就产生了一种要把对方抱在怀里好好疼爱的冲动。
但这种冲动马上就被对方身上流露出的那种……近似于钟离那样的长者气质给直接打消的一干二净了。
也让沐子对纳西妲的认知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割裂感。
虽然纳西妲自己明确表示自己和大慈树王就是一体的，并不是像水神这样属于前后两代神接替的关系，但被原神主线影响颇深的沐子还是无法把纳西妲和大慈树王视为一体。
但现在，现实正在反复的提醒着她，她所认为的那个名为“纳西妲”的独立个体，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世界树只有一棵，世界树在承载了天理的碎片后形成的魔神也只会有一个，那就是草神。
就像忒修斯之船问题的经典答案一样，不论构成要素怎么变，这艘船的本质都不会变。
“或许是这样吧，布耶尔前辈。”
芙卡洛斯显然也不会把纳西妲和曾经的大慈树王拆分开来看待，她的语气有些怅然，又隐隐有些期待：
“但我的智慧还是太有限了，如果我能早些知道您所掌握的这些知识，或许我的计划还能制定的更加完善一些。”
“我要承您的这份救命之恩了，前辈。”
正如她在原神剧情中直面死亡时的那句感慨一样，面对死亡时的恐惧，是神和人之间难得的共同点。
如果有的选，但凡能活下去，谁又会想要自己寻死呢？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做到了连厄歌莉娅都做不到的事情，我的帮助也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纳西妲摇了摇头，丝毫没有居功：“即便我不来，你也不会真的死去，死去的只是一份沉重的过去，一份孤独的记忆。”
“真正的你，依然会像你期待的那样，作为一个完美的人类永久的活下去，不是么？”
“也是，虽然明知道芙宁娜和我是一体的，但我还是会下意识的将她视作一个她者……或许是太过于亲近人类的一切，倒让我也陷入到了人类对于自身存在的哲学定义迷思之中了。”
芙卡洛斯微微一笑：“在这个问题上，我确实不如您看的透彻。”
随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纳西妲点了点头：“我准备好了，您出手吧，我会一直保持最自然的姿态。”
虽然纳西妲掌握着能够帮助另一个七执政完全分离古龙大权的知识，在自己已经不记得的当年也真的实践过。
甚至成功将当时已经被禁忌知识污染的赤王身上的古龙大权分离成了不受污染和受污染的两半，一半与赤王的尸身一起留给了草龙阿佩普，一半自己继承了过来。
但这种精细的操作想要使用，也需要非常严苛的条件。
对自己用倒还好，温迪、钟离和影她们都已经成功，纳西妲也一度想要这样做，只不过被那些从草之龙体内诞生的生命们阻止了。
但是要对别的七执政使用的话，就不能很随便的出手。
否则，但凡对方稍微不配合一点，就有可能造成不同的神力与古龙大权之间的激烈冲突，导致不可预料的后果。
就像是蓝星上的精密大型手术一样，一般来说，这样的手术都要以为病人做好了麻醉为前提的。
曾经她应该也是在赤王彻底失去活力后才敢做这种精细的操作，如今却要对清醒的芙卡洛斯分割完整的古龙大权，并且自己还已经失去了过去的经验。
这对纳西妲来说也是一个颇有难度的挑战。
但纳西妲不会退缩，她必须成功，否则怎么对得起当年厄歌莉娅的牺牲和芙卡洛斯这么多年的隐忍与决绝，又怎么对得起自己和整个枫丹的民众？
况且，她还有帮手！
“百合子小姐，为了确保成功，我需要你的帮助，不要抵抗，将你剩下的精神力都借给我来使用吧。”
“好。”
两人其实并没有预先为此进行商量，但百合子还是十分爽快的同意了纳西妲的请求。
倒不是她已经对纳西妲这个异世界的魔神完全没有了警戒心，而是她还有一半精神力与厄里那斯的精神力纠缠在一起，纳西妲就算想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也做不到。
当然了，这种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在芙卡洛斯做好准备，完全放开自己的精神后，已经万事俱备的纳西妲便开始操刀这场极为精密的“手术”。
在纳西妲的精密控制下，芙卡洛斯头顶的那把闸刀中蕴含的庞大能量被抽丝剥茧一般的引导着，不断的渗入芙卡洛斯的神格精神体中，开始从芙卡洛斯自己的纯水精灵之力中拆解天理强行施加给七执政的古龙大权。
就和当年还是大慈树王的她用自己的力量在已经被诅咒折磨的不成形的赤王身上避开那些禁忌知识和诅咒的力量，拆解出一部分尚且没有被玷污的古龙大权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她不用再消耗自己已经所剩无几的力量了。
芙卡洛斯在这数百年间积攒的庞大律偿混能帮了大忙，这把本来是用来自我了断的闸刀，如今却变成了用来帮助芙卡洛斯清除病灶根源的手术刀！
一旁的沐子看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就怕自己只要发出稍微大一点的声音，就会干扰到纳西妲的操作。
她的心里紧张的不行，虽然纳西妲表现的胸有成竹，但真到了执行的这一步，沐子还是感到极为害怕。
一旦纳西妲的操作出现哪怕一丁点的失误，一切就全完了！
芙卡洛斯这么多年积攒的律偿混能会被消耗许多，不足以再支撑她的自我毁灭，完整的古龙大权将不可能再出现，预言终将会以最残酷的方式实现！
这是绝对不可接受的结局！
这也是芙卡洛斯犹豫了许久才同意让纳西妲来帮助她的缘故，因为……她其实并不想去赌纳西妲是否真的能够成功帮她分离古龙大权。
只是牺牲掉自己的一部分无用记忆和一个神格，就能稳定的将古龙大权析出，这才是最保险的方法。
但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她这样做真的能够保证起到效果的前提下。
芙卡洛斯的计划到底能不能行得通，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也是在赌，用自己的神格去赌这样是可行的。
如果这个大胆的，蒙骗天理的计划的效果并不如她所想的那样好，那到时候她也没法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保留有用之身以图后续了。
反正都是赌……那为什么不赌一下自己能活着见证一切的未来呢？
相比于那个完美的，能够一直对抗人性，事实上在这五百年已经升华为现人神的“人类芙宁娜”，作为神格的芙卡洛斯不得不承认，她这个貌似是生而为神的神格反而要败给怕死的人性了。
但也正是因此，她让芙宁娜去扮演真正水神的计划才能成功。
因为，芙宁娜的确就是枫丹真正的水神啊！
成为神的资格，不是基于多么强大的力量，而是发自内心的，又以天理碎片为轴心不断强化的，热爱所有人类和人类塑造的一个个社会与文明的信念！
一个完美的人，本来就是最具备成为神灵资格的存在。
“啵~”
宛若水泡爆开一般的声响突然出现，将沐子吓了一跳，然后她才发现，这是最后一丝谕示裁定枢机积攒的律偿混能被用尽时的声响。
但谕示裁定枢机内此时并非空无一物，原本存在断头闸刀的位置不知何时竟已经有一个巨大的水蓝色泡泡漂浮着。
沐子光顾着看纳西妲的操作了，没注意到芙卡洛斯早在一开始就不停的冒出泡泡。
那些泡泡在上空不断汇聚，最终便形成了这么一个巨大的水泡。
水泡之中似乎还有若隐若现的龙影在游动着，显然，这便是纳西妲从芙卡洛斯体内分离出来的，本属于水龙王的古龙大权。
而随着最后一丝律偿混能在纳西妲指尖消散，在不久前就已经不冒泡泡的芙卡洛斯也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
“水龙王的生命大权……没想到我还有幸再一次亲眼见到它的外显形态。”
她颇为感慨的站起身，对着纳西妲深深的鞠了一躬，语调的颤抖愈发明显：“伟大的智慧主，赞美您的仁慈，我，芙卡洛斯，将永远铭记您在今日为我所做的一切！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