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决战淝水

    十一月的一天，淝水西岸。西北风刮得旗子咧咧作响，站在河边的士兵被冻得瑟瑟发抖。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先锋官苻融看看对岸的晋军，又回头看看自己的二十万精兵，志得意满的下了一道命令：全军后退，在河岸边腾出战场。

    命令被一级一级的传达下去，秦军开始有序的后退。退着退着，不知是传达出现了错误，还是理解有了问题（秦军是庞大混杂的、由不同民族组成的军队，语言上必然会有所差异），军队开始出现异常。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某些士兵的脚步迈的大了一点儿，因为他不知道河岸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周边嘈杂的声音让他不知所措。旁边的人见他脚步加快，自己也加快了速度。他们不自觉的想起了洛涧大战后，逃回去的士兵们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和撕心裂肺的哀嚎。他们越想越怕，他们不想步死伤战士的后尘。于是，他们不自觉的由快走演变成小跑。

    “秦兵败了！”

    从后退的秦军当中传出这样一句话，像霹雳一样震得这些秦军心慌意乱。接着，又传来几声“秦军败了！”，此刻的秦军已经无暇多想，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逃离这里。于是，他们由小跑变成了狂奔。为了跑得更快，他们丢掉了盔甲和武器，他们不敢回头，因为他们不知道身后的脚步声是属于战友还是属于敌人。他们也不敢停下，因为旁边的战友还在拼命的狂奔。就这样，苻融的后退，变成了溃败，混乱演变成了恐慌。苻坚还未等到“半渡而击”的那一刻，就变成了丧家之犬。苻融还想约束军队，但为时已晚。

    这一切不仅出乎苻坚的预料，也是谢元帅万万没有想到的。见西岸已乱作一团，谢元帅急忙下令，

    “刘牢之、孙无终和田洛等大将各带本部五千骑兵，轻装过河，追击秦军。先锋官谢玄帅其余人马随后跟进，务必要将秦军消灭殆尽。”

    刘寄奴和师傅孙无终过河不久，正遇见还在阻止秦军溃逃的苻融，他在马上大声呼喊，甚至还杀了一些逃兵，但也无济于事，这些士兵反倒跑的更快了。正所谓擒贼先擒王，这大好机会怎能错过。刘寄奴催马直奔苻融，

    “苻融，你拿命来！”

    声到刀到，苻融见势不妙，滚鞍落马，躲过了这一刀。他还想从地上爬起来，刘寄奴左手一提马缰，乌骓马双蹄腾空，接着又重重落下，只听“咔嚓”一声，苻融的脊椎骨已被踩断，疼的他嗷嗷大叫，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刘寄奴向旁边一带马，手起刀落，苻融尸首两分。

    苻坚虽号称有雄兵百万，战将千员，但此刻的百万雄兵却如惊弓之鸟，草木皆兵。踩踏而死的、冻饿而死的和被晋军杀死的不计其数。虽有张蚝、石越等当世猛将，但兵败如山倒，再厉害的猛将也独木难支将倾之大厦。

    刘寄奴和孙无终正带兵追赶秦军，忽然，前面出现一位将官，他是迎着秦军逃跑的方向杀过来的，这位最美的“逆行者”正是朱序。多次大喊“秦军败了”的人正是他。他的话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使秦军瞬间土崩瓦解。

    淝水之战全面溃败的消息伴随着络绎不绝的逃亡士卒，传播到了还在半路上的秦军部队那里，他们一听，纷纷扔下武器，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作鸟兽散了。苻坚自称可以投鞭断流的百万雄师，仅仅数天就不复存在了。

    身处建康的丞相谢安得知淝水大捷的消息后，高兴得连木屐的屐齿被门槛磕折都不知道。

    获此大胜，晋军上下欢欣鼓舞。当夜，杀牛宰羊，犒赏三军。元帅谢石和先锋官谢玄在众位将军的陪同下，频频举杯。每个人都有讲不完的话，一扫前几天的紧张气氛。一时高兴，刘寄奴也多喝了几杯。在酒精的作用下，一向谨慎的刘寄奴忽然头脑一热，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元帅，我们现在庆祝胜利是不是为时尚早？为何不继续追击苻坚，将其斩草除根？”

    此话一出，闹哄哄的现场立刻安静了下来，大家一会儿看看刘寄奴，一会儿又看看元帅谢石。谢石本来笑逐颜开的脸立刻冷了下来。

    “这是军国大事，岂是你一个小小司马所应关心的？”

    坐在对面的孙无终急忙向刘寄奴使眼色，但已有七分醉意的刘寄奴哪里注意到这些。

    “元帅此言差矣，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才对。我们自称华夏儿女，却一味的苟安在东南一隅，多少黎民百姓遭受着蛮夷的欺辱，他们多么渴望我们能够收复失地，一统华夏，使他们免受蛮夷之苦。”

    “啪”的一声，谢石把酒杯摔得粉碎。气得声音发抖，

    “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开始教训起本帅了。给我退出去，斩！”

    两旁扑过来四名士卒，将刘寄奴双臂倒背，就要退出去斩首。孙无终急忙起身，喊了句“且慢！”，然后单膝跪倒在元帅面前。

    “元帅息怒，都怪末将平时管教不严，念他平日多立战功，您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谢玄和其他将官也都跪下求情。

    “请元帅饶他一命。”

    毕竟刚刚倚仗这些大将打了胜仗，所以，谢石不得不给大伙面子。

    “看在众位将军的面上饶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拉下去重打四十军棍，赶出大营！”

    刘寄奴的头“嗡”的一下，出了一身白毛汗，瞬间清醒了。他倒不是怕杀头或四十军棍，而是怕被赶出大营。自己千辛万苦学得一身本领，正准备为国建功立业，搏一个封妻荫子，如今只因自己的酒后失言，就使自己的梦想化为泡影，刘寄奴实在心有不甘。

    军令如山，此时已无法更改。四十军棍重重地打在身上，却远不如内心的痛更强烈。临行前，孙无终嘱咐刘寄奴先回家休养，等以后有机会再派人去找他。刘寄奴忍痛和众位将官依依惜别。

    夜色漆黑，刘寄奴信马由缰的走着，不知该去往何方。

    番外篇

    淝水之战中急于逃命的秦王苻坚不但丢了金根云母车，还在混乱中中了一箭，所幸伤势不重。在几个贴身侍从的护卫下，才得以逃回淮北。

    苻坚回到长安后放声大哭，祭奠死去的弟弟苻融和将士，大赦天下。但淝水大败已经动摇了国本，各地叛乱频发。

    385年10月，苻坚被姚苌缢杀于新平佛寺中，时年四十八岁。

    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雄主，缔造大秦帝国的千古圣君，最后死在了一个曾经被自己饶恕过的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