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春草的结局
春草回家后直接躺在了床上,她感觉咽喉麻酥酥的有些发痒。干咳了两声,竟连-口痰也没咳出来。
这时候,下腹便有些隐隐的坠胀感,像一块石头卡在身体里,脱落在某个关键部位,摆脱不掉。
她口好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待蹲下后发现,却什么也拉不出来,尽管全身的力气都使尽了。
她不由得一阵恐惧,自己并没有泌尿方面的病症,看来医生说的话有些应验了。离开深圳前,她特意去了罗湖的一家大医院。检查之后,医生说:“这个病目前在世界范围内都是不治之症,没有特效药,只能用适量的药物延缓病人的生命。当然,普通的药物在国内都是免费的,前提条件是要在户籍所在地治疗。”
医生的话铿锵有力,春草听得似懂非懂,她只能感叹时运的不济,感叹上苍对自己的不公。为什么命运一次又一次地捉弄自己呢?自己尚还年轻,生命难道就这样戛然而止?她心有万千个不甘吶!
窗外的雨还在下,雨打苦楝树的沙沙声让她心烦。她索性从床上坐起来,踱到窗前,无聊地看着窗外。街面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只小黑狗,被雨淋得狗毛倒竖,耷拉着尾巴,委曲地从她眼前掠过。她有些黯然神伤,一把将厚实的窗帘遮起来,屋子便坠入无边的黑暗中。
躺在床上的时候,春草记忆的闸门突然间洞开了。她依稀记起一些往事,它们像一些碎布片,在她眼前萦绕。
小时候,家里缺少男孩子,没少遭左邻右舍的欺负,诸如断子绝孙的谩骂经常诉诸耳端。一次,因为建房地基的纠葛,父母被身高力壮的邻居打翻在地,她和妹妹吓得哇哇大哭。那时候,她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无助和渺小。
读小学的时候,她每天放学便要给家里放牛。一天下午,正是雨后初霁的日子,田埂上湿滑无比。她牵着牛缰绳,扯着牛鼻子往前走。而那老牛贪念翠绿秧草的美味,兀自不肯前行,她一个趔趄,整个人摔倒在灌满水的秧田里,冻得瑟瑟发抖。而那前行的老牛,差点一脚踩到她身上,吓得她双目紧闭。
读初中后,一次父亲为了给她筹措学费,去给新建中的学校宿舍搬砖,大热的天气,父亲辛辛苦苦干-天才有十几块钱的报酬。看着山脊似的红砖,还有父亲佝偻的背影,逐渐增多的白发。她的泪便下来了,从此发誓不再上学,任凭父亲怎么劝慰……
“春草!春草!死妮子,回家了也不给我打个招呼,害的我的眼皮一直跳!”
屋外响起“男人婆”的声音,她大抵是看到春草客厅里放置的拉杆箱,才想到女儿回家了。
“啥事呀?妈!” 春草翻了个身,暇思被母亲无由地打断,她有些恼火。
“大老远的回来,还没吃饭吧!想吃啥,妈给你做!”“男人婆”的声音。
“啥都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春草说。
“哪有不吃饭的道理,人是铁,饭是钢呢!”“男人婆”继续道。
春草不再言语,用毛巾被盖住了自己的脸。母亲絮絮叨叨的话,她一句也听不进。
第二天一早,春早坐着莫叔的小四轮到了县人民医院。从医院门口下车后,春草便让莫叔回去。本来,春草是不让父亲跟来的,但莫叔坚持要送女儿,拗不过父亲的心意,春草便妥协了。
“草呀!有什么病尽管看,家里现在好过了,不在乎那点钱!”
莫叔看着女儿羸弱的身子,有些心疼地说。
“知道了爸!看病不要钱呢!” 春草说。
“哪有不要钱的道理,医院门槛深着呢!” 莫叔说。
“真的不要钱,我拿点药就回去了,您先回吧!” 春草道。
“你自己看着办,我先走了。”
莫叔叮嘱-番,这才有些无奈地走了。
春草小心翼翼地进了医院层层设防的专门病区,-股福尔马林和苏打水混合的清香扑鼻而来,她不禁有些微微的颤抖。
在医生值班室,-位戴深色防护口罩的大夫接待了她。大夫年纪有些大,头发白了许多,高度防护下显得面无表情。接过春草递过来的病历和诊断报告,大夫没有说什么,麻利地给她开了一些抗生素和消炎的药物。
大夫的药方显得龙飞凤舞,是完完全全的艺术字,春草看了半天也弄不明白。待到药房拿到药袋之后,才知道是一些极普通的药品,一般的街头药店都有售卖。好在这些药都是免费的,春草便拿着药包出来了。
到了医院外面,发觉莫叔居然还等在这里,脸上满是焦虑。
“爸!不是叫你回家吗?” 春草说。
“把你一个人丢在医院里我不放心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莫叔有些吞吞吐吐地说。
“不会的!”春草说。
父女俩到家时,已经是大晌午了,“男人婆”早已弄好了午饭。春草吃了药,囫囵吃了两口饭,便回房间躺下了。
“老头子!春草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病?”“男人婆”问。
“你这个当妈的都不清楚的事!我哪里知道!” 莫叔呛声道。
“这可怎么办呐,家里的日子刚好一点…”“男人婆”眼看就要嚷出来。
” 嘘!小声一点,春草还没睡呢!” 莫叔打断了女人的话说。
一连好多个时日,春草便这样躺在床上,吃了睡,睡了吃,过着半梦半醒,浑浑噩噩的生活。甚至忘记了季节的变化,白天、黑暗的轮回她似乎没有了知觉。
先前从医院拿回来的药很快吃完了,便又接着去拿。可是药吃得多了,似乎疗效甚微。她的头发掉落的厉害,一绺一绺的,缤纷络绎,头发几乎快要成了秃顶。她情急之下只好抓了-顶兔絨帽,无时不刻地戴在头上。
她后来去咨询过医生,问有没有治疗这病的特效药,医生说有,回答的直接了当。但又说进口的药价格不菲,一盒针剂便要几百上千,而且完全自费。
春草听了惊愕不已,像自己这般单薄的家底,岂能负担得起这天价的资费,她不敢想,也不能想。从来只有锦上添花的好事,没有坐吃山空的道理。
于是,在很多个寒冷的冬日,在莫老二家的屋檐下,便能看到一个穿红衣的女子躺在门前的竹椅上晒太阳。她目光慵懒而呆滞,戴一顶深色的太阳帽,显得百无聊赖。路边的行人看到她,都离的远远的,快步躲开,生怕沾染到什么。只有莫叔偶尔用车拉着她,绕着镇子跑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