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玲子和春草失踪
望斌回家了,玲子和春草终究没有到福生所在的小梅沙,她们不习惯那里的冷漠和隔僻。两个人提着行李在火车站附近的街头漫无目的的行走,黑暗中,路边的霓虹灯一闪一闪的特别好看,仿佛一片星星点灯的河流。路过一家闪着灯的小旅馆,一个打扮入时的中年女人从旅馆柜台后面闪了出来。
“妹子,住宿呀,刚从家里来的吧?我们这里住宿全市最低,还免费介绍工作哩!”
玲子一看,柜台后有一张纸糊的招牌,上面写满了用工信息:某某茶餐厅招服务员、某某小区招保姆、某某超市招收银员之类。
“请问这里单间多少钱一宿?”玲子问。
“不多,才十五块!”中年女人伸出两个指头说。
“那就住一晚吧!”玲子实在太困了,又走了那么远的路,身子被汗水浸润得早就失去了知觉。
“好的!”中年女人刷刷地在纸笺上开票,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诡笑。
“妹子!给!这是钥匙,另外免费送你们两瓶矿泉水!”中年女人说。
玲子和春草真的困极了,她们一点也没有觉察到黑暗的楼道里静悄悄的,外面的嘈杂和这里似乎是两重天。两人随便洗舆了一下,感觉有点儿渴,便随手抓起床头的矿泉水喝了几口。之后,她们很快睡着了,甚至做了个梦。
梦里,她们看到青青的田野,翠绿的秧苗,还有村子前面终年流淌的小河,光屁股的孩子在河里面洗澡……她们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忽然,一群怪模怪样、鳞光闪闪的大鱼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便把她们呑噬了,带着一股血腥味儿游进了黑暗的水底。她们看见了河底浅绿色的水草,也看见了自己胡乱挣扎着的双腿,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像水流一样哗哗地流淌……
不知什么时候,她们终于醒了。昏黄的灯光下,五六个壮汉赤条条地裸露着身躯,胳膊上刻着骇人的青龙图案;他们紧紧地攥住她们稚嫩的手脚,就像捏着两只待宰的羔羊。她们也是同样的赤身裸体,头发散乱,嘴也被胶纸封住了,窒息的难受。几个汉子轮流践踏着她们圣洁的肌体,就像狂风暴雨,眼前有无数的白光在晃动,她们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玲子和春草竟无缘无故地失踪了,而且一个多月杳无音讯。这在村子里掀起不小的风波。
有人说:许是让人贩子给拐跑了,这年月,文盲都能骗走大学生,何况两个刚出深闺的嫩丫头。
也有人说:可能被传销洗脑了,当人质扣下了,说不定过几天就有人上门要钱哩!
更玄乎的是,有人竟说,可能被人先奸后杀,兴许埋在哪个山疙瘩里……这年月,死个人还不如辗死一只蚂蚁……
各方面的传闻沸沸扬扬,莫衷一是,首当其冲的自然数望斌了,似乎他就是罪魁祸首。
这天,春草的母亲找上了门,她可是村里有名的泼辣壶子,人称“男人婆”。农忙时节挑稻子。一般的男人只能挑八九十斤,她却能担一百多斤,比起男人毫不逊色。她的丈夫莫叔,人唤蔫儿,人特木讷,做事四平八稳,不爱说话,是半个石碌砸不出一个屁来的主。村里人说,这真是一对欢喜冤家了!
这段日子,海棠刚生完了孩子。望斌忙的前胸贴后背——不可开交。孩子生下来就有异样,不怎么会哭,饿了也找不到母亲的奶头,而且不会笑。邻里说,碰到这样倒霉的事,还不是造化弄人,不如就此扔掉或送人,一了百了!
“天杀的!你把我的伢子卖到哪里去了,要是草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见到望斌,男人婆咋咋乎乎地嚷。
“婶,你说话好听点!我哪里是卖她,这不还有玲子跟去了吗?做人要讲良心,当初还不是你来央求,我才好心好意带她出去的呀!”望斌有些气愤。
“这我不管,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沆瀣一气,人是你带走的,就要给我囫囵个带回来!”男人婆有些不依不饶。
“哧!好心倒成了驴肝肺了——”望斌有些无可奈何。
这段日子,三叔虽然沉默着不说话,却经常唉声叹气。望斌发现,三叔的头发似乎白的越来越厉害了,原来是星星点点,现在几乎成了一片秋霜。
岳母说:“斌呀!其实你不用回来的,家里有我就行了……”
望斌一肚子的酸涩,脑子里翻江倒海,那张干净白皙的方脸扭曲成苦瓜状。他明白岳母话里的意思,早知道现在进退两难,倒不如不回来的好。自己一番菩萨心肠,难道还有错了!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哟!
海棠这几天似乎急火攻心,人愈发地憔悴,脸儿寡白寡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就像一个断臂的维纳斯。
村里人说:“海棠当初是咱村子里的一枝花,人长得玲珑秀气,蛮好的,可她单单选中了望斌,望斌有什么好哩?只不过当了几年兵,灰溜溜地回来,还冇得爹妈……现在倒好,回了娘家,还生下一个憨头女儿,真是遭孽呀!”
海棠的忧虑像冷峻的秋风,穿不透厚重的墙帏。她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干枯的稻草人,内心的水分正一点点丧失,面对扑面而来的狂风暴雨,她几乎有些手足无措。一个清凉的午后,她对望斌说:“斌子,你还是走吧,去把玲子她们寻回来,身份证办好了我自然会给你寄过去,出去之后安安心心的,兴许能找一份好工作!”
“可是,你现在这样……”望斌欲言又止。他有点痛恨命运,“上天对我怎么如此的不公呢!难道我前世做了什么孽,要遭到如此的报应!”
这夜,海棠哽咽了半宿,黑色的泪腺被一片坚硬的犁铧砥砺着,敞开了胸肺,泪水像流淌的山泉潸潸而下,濡湿了大半个枕巾。
第二天,天光微熹,鸡鸣两遍,望斌便出发了。那天,村里的犬吠特别的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