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决裂
日落时分，程之笑兴致勃勃的来到太和殿准备同萧允一起用晚膳，却见王位上的人一直紧皱眉目批阅奏折，索性她走向一旁的软榻上随便取了一本书籍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现这本书籍中记载了河洛族的某一任祭祀官——了白，大昭开国王上萧晔所爱之人，月照崖的崖主，因错与萧晔相爱被河洛族长老废其血脉至族谱中除名，萧晔欲抵众抗世家大臣联名谏言娶其为后，封后大典前三日祭祀官大人消失在大昭。
程之笑继续往后翻了一页，上面还记载了河洛祭祀官的血脉
身为河洛祭祀官出生时便会被上一任祭祀官种下净髓蛊五年之内会被换掉身上普通人的血脉，熬过五年便会百毒不侵，身上的血液甚至可以解世间百毒，若是换其心脏则可医治百疾，甚至起死回生。
看到这程之笑才明白‘祭祀官’为何名为‘祭祀’，她正感叹着自己血脉的强大，就看到书籍后面的地上立着一双黑色龙纹的靴履，萧允缓缓将她手中的《萧氏秘史》取过合上，随后放在一旁的茶案上。
萧允微微弯腰双手撑在软榻上温柔的看向眼前的人，程之笑被看的瞬间脸颊泛红，这样反而衬的她更加清秀可人。
萧允忍不住细细打量着她，眉目、眼眸、鼻梁，最终视线缓缓落在了绯红色的薄唇上，它像有魔力似的吸引着萧允往前慢慢靠去，程之笑看着离自己越发亲近的俊美脸庞突然伸手将他拦住，随后缓缓起身下了软塌，萧允略微尴尬刚才自己的举动便佯装咳嗽了几声
程之笑微红的脸庞看向萧允缓缓开口“我饿了”
萧允牵起她的手往内殿走去“传膳吧”
昆吾微微弯腰行礼“是”
一盏茶之后，程之笑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肴，瞬间想起了节气食肆里的她最爱吃的那道菜，也瞬间想起了陪她吃饭的那个人
萧允皱着眉转头看向愣神的程之笑“怎么，今日的饭菜是不和胃口么？”
“没有，就是突然想到了泉州的饭菜”
随后程之笑准备开始动筷，却被萧允微微抬手拦住，让昆吾验完毒才放心的让她吃。
萧允微微动筷，二人沉默的吃了一会后，他突然开口唤到“笑笑”
“嗯？”
“你什么时候愿意和我成亲？”
程之笑被突如其来询问惊的有点不知所措，她沉默不语低头默默的夹着碗里的米粒
片刻后她微微张口，说“再等等吧，我还没准备好。”
萧允转头看向程之笑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安，然后左手缓缓覆上她的右手低声说道“笑笑，父王驾崩，皇兄又在守王陵，现在我身边只有你了。”
她微微点头
半月后乾正殿后院的花都反季节的开了。
程之笑很意外，她本来是不抱期望的，可它们也是真的盛开了，犹如秋日落尽后上天赠与她的礼物。
申时初，她用一根绸带蒙上萧允的眼睛将他缓缓牵进乾正殿的后院，随后手提裙摆大步跑进明黄色花海中对萧允大声喊道“萧允，长兄告诉过我太阳花是向阳而生，它代表着即使身处黑暗也要心向光明，你也应当如此，无论以前、以后我们的处境如何？但此刻我们都沐浴在阳光之下，那就让它努力照耀着我们心里的每一处吧~这片太阳花花海就是我送你的生辰礼，萧允，试试热爱阳光明媚般的生活吧。生辰快乐”
萧允摘下脸上的绸带愣愣的看向花海中沐浴着阳光翩翩起舞的红色身影，犹如一直以黑白看待众生万物的人，眼中突然有了色彩。
“萧允，愿你所求皆如愿。”红色的身影站在花海中再次对他大喊着。
萧允鼻子微酸，一层朦胧感逐渐覆上黑曜石般的眼眸，他缓步走向花海边缘静静的待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看着红色身影，在这样孤寂的日子里，心中渐渐生出一丝暖意。
王城中所有人都知道，圣上自恒公和惠贵妃相继离世后再也没有庆祝生辰。贵妃去世后的第二年，曾经偷偷爱慕还是皇子时的某位大臣之女想为他庆贺生辰，却被他仗择三十，活活将人打死，之后就连先王都不曾为他庆生。
所以后来基本上无人敢在这一日为他庆祝，而自贵妃去世后的第三年起，每年的今日和惠贵妃的忌日，三殿下基本上都会待在园林里只身一人度过，只有今年他称王的第一年，不知道是因为政务繁忙还是他身边有了程之笑的原因竟未去园林，所有太监侍女看着眼前的一幕无一不震惊着，统统立马跪下“恭贺圣上生辰快乐”
萧允撇过头，语气极为温和的说“下去领赏吧”
“多谢圣上”
昆吾也识相的随众人退去
夜晚，后院的二人坐在长廊的台阶上喝着酒静静的欣赏着眼前的这一片花海，萧允目不转睛的看着向日葵花海，说“笑笑，谢谢你”
程之笑转头看向他的眼眸，她看到冰冷的眼神里多了些暖意，不似往日般凉薄、孤寂
她抬起纤细的手指缓缓抚上萧允微皱的剑眉“萧允，我希望你以后的每一天都不要皱着眉头，日子要开心的过才会不虚此生”
她对上萧允温柔的视线继续说道“萧允，我不知道你为何想登上这个王位，但是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会帮你”是真心，也是试探。
萧允牵过她的手抬头看向众目繁星的夜空轻声说道“我要完成父王心中的大业，也要查出杀害舅父的真正凶手”
程之笑看到他眼眸中渐起的杀意，表情闪过一丝悲伤“萧允，你可不可以不要报仇了？”
萧允问“为什么？”
“太子哥哥告诉过我，贵妃娘娘不希望你一直活在仇恨里，我同样也是”
萧允气愤的站起身红着眼看着坐在台阶上的人大声说道“不可能，本王一定要查出背后之人，绝对不会放过他，本王也要让他尝尝灭门的滋味！”
月光下，一袭朝服的萧允高高在上的姿态君王的威严，只能让人仰视于他，想靠近他的步伐会被他眸中的杀气、偏执逼得后退。程之笑的身体颤颤的往后倾退几步，心里竟有那么一瞬间的害怕。
“萧允，若杀害恒公的凶手是我，你会杀了我么？”她声音微颤
萧允瞬间愣住“舅父去世的时候，你尚在襁褓，如何会是凶手？”
“我只是假设，若凶手是我，你会杀了我么？”她冰凉的双手紧紧抓住散在台阶上的裙摆，额头微微冒出了虚汗。
他思索了片刻斩钉截铁的说道“会”
“我知道了”
程之笑知道这就意味着她不能嫁给他。
她话题一转，平静的说“萧允，我想回离山”
“你不愿待在我身边？”
“我没有那个能力也不想做王后，我只想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的做程家三小姐，如今祖父已经辞官，大部分官员也都奉姚太傅为首，长兄也奉先王之命效忠于你，如今你的身后有程家和姚家，他们自然会一心辅佐于你，而我的身后没有任何你所需要的势力，你也不必许我后位了”
萧允错愕的眼神看向眼眶微微泛红的程之笑，她竟都知道。
程之笑什么都知道，太子哥哥被废的前一晚连夜派人给她传了一封信。信中说，希望她看在自己与长兄这么多年的交情和多年对她真心疼爱的份上无论接下来萧允要做什么样的事她都不要去恨他，因为这也是为了程家好。直到第二日她去萧允府上质问他为什么要娶姚家女时才明白那封信的含义，后来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后发现原来萧允想娶自己真的是为了身后的程家。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种无力感，这就是名门贵女的宿命么？先王于她赐婚为的是两国和平，萧允娶她为的是巩固他身后的势力，程之笑想到祖父曾对她说‘程家是荣耀，但也是为大昭而存在’所以连自己的亲事，也都是为了效忠大昭而存在的么？
二人就这样四目相对，一个心里渐生恐惧，一个心里只想占有，天空突然下起了毛毛细雨拍打在二人身上，程之笑微微抬手感受着雨水带来的寒冷，她退后两步对萧允行礼“圣上，天色已晚，恕臣女不送。”
说完她便转身直接回了寝殿，萧允待在原地看着远去的红色背影心中渐渐生起了一个让人无法想象的念头。
次日一早，经过一夜大雨的冲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清香和洗尽铅华后的舒坦，程之笑收拾好行李准备带着云照离开王城回离山待上一段时间，可是刚准备踏出乾正殿的正门就被门口的侍卫伸手拦住“三小姐，圣上有令，从今日起没有他的允许您不可离开乾正殿一步。”
云照准备拔剑却被程之笑伸手拦住“不必了，看来他真的打算将我禁锢在这王城里了”
“属下只是奉命行事，还请三小姐切勿为难属下”
程之笑面无表情的看着侍卫，说“自然，你去告诉萧允，我要见他。”
“三小姐，圣上还说，这几日政事繁乱，等他忙完这段时日自然会来看您。”
侍卫说完便退出门外将大门紧紧关闭。
云照看着紧闭的大门担忧的询问道“小姐，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程之笑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今的萧允让她觉得很陌生，她开始惧怕他了。
万花园
萧凉在明尤的搀扶下在万花园中悠闲的散步，初秋刚过，万花园中的花朵也正在慢慢凋落，萧凉微微弯腰捡起脚边的花朵拿在手中静静欣赏着，片刻，他悠然的开口说道“明尤，本王的时间不多了”
“殿下，如今三小姐已经居住在王城里，咱们可以动手了”
“再等等”随后萧凉紧紧将花朵捏在手中，温柔的眼神这一刻换成了阴狠“通知左相吧”
“是”
太和殿中，萧允身穿黑色龙纹朝服高高在上的坐在王座上，邢部尚书在左相的眼神示意下出列站在大厅中行礼后，说“启禀圣上，泉州传闻西周人屡屡侵犯我大昭百姓，有意滋扰生事，更有甚者还会将我大昭百姓殴打致死，圣上，西周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而我朝只能忍气吞声，下官肯请圣上为我大昭百姓向西周宣战！”
姚太傅站出来行礼说道“圣上，不可，如今您还未登基，国本还未完全稳固，倘若这时候向西周宣战，只会打乱两国得来不易的和平，而如今大昭只有永安将军能与西周宁安候抗衡，更何况宁安候还有一子战谋不输其父，西周失了宁安候还有世子，而我大昭若失了永安将军可就无人能够顶替其位，还请圣上三思”
邢部尚书不乐意的反驳他“太傅这意思，西周欺负人都欺负到头上了，而我大昭只能忍着么？那这如何让我国百姓信服？只能任由他们欺负么？”
“总要先派人查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才能定夺，贸然开战受苦的只会是黎民百姓，圣上”
萧允右手抚上额头，轻揉着太阳穴，听着大殿中二人‘争执’的声音，心中甚是不悦“本王记得姚家长子也是将领之才，对吧？太傅”
姚修愣住，他知道姚谦一直想带兵打仗，但是他也知道比起永安将军的谋略、身手，姚谦还远远不够。
“圣上，臣子文韬武略不及永安将军一半，恐不是最佳人选，还请圣上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