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再谈朋友
陶云勇一路开得很快，风驰电掣地回到公司。樊西开居然也不在办公室，便发个短信一问，言道稍晚点回来。用词非常准确，的确是稍晚点，比下班时间稍晚十分钟，樊西开回来了。
“咦，怎么还没回家？”看到陶云勇在办公室，樊西开挺惊讶。
“等你呢，和你聊聊。”坐在樊西开办公室的沙发上，陶云勇正在看一份文件，接下来几天两个厂家来交流、会谈的流程和关键点。
“哦，什么事这么急？”樊西开脱下西服上衣，挂起来，然后在对面沙发坐下，准备动手泡茶。
陶云勇好忙阻止：“别泡茶了，下午到志韬那里喝了半个多小时的茶，现在肚子里还满满的。”
“你去找他了？都聊些啥？”樊西开闻言停下手，向后靠在沙发后背上。
陶云勇把下午的情况讲述一遍，包括两个人的话，也尽量贴合记忆里的原话，当然，个别字眼总有所不同。
“他这样说的啊……”樊西开若有所思地沉吟着。
“西开，你这边是什么想法？就是那件事情还是有其他的原因？”陶云勇望过去，有些紧张，也有些期望的问道。
樊西开轻轻笑起来，慢慢地说：“本来我是不打算讲的，不过你都去问志韬了，又问我，再不讲好像有点矫情。”
停了片刻，樊西开才继续说道：“有一点，他说的不错，你不爱琢磨，也不会琢磨人情世故这些事情。其实，我说的事情你大部分也都知道，但是你好像完全不在意。
“比如说这次，你们说的周末聚会吧。你信不信，如果你不再提醒他，他绝对不会真的来安排聚会。哪怕就是你打电话问他，他也会说忘了，或者周末有事，下周吧，下周再推下周……
“别笑，云勇。这个很简单，等到周末你就知道了。
“其实，你仔细想想咱们在春江采油厂的时候，六七年，你见过他请客吗？
“不用怀疑你的记忆，不止是那几年，一直到现在，他从来没有请过咱们。但我不是说他不请客，而是说他没请过咱们，包括同事、同学和朋友。
“他也请客，但他只请领导和对他有很大帮助的人。换句话说，在他的眼里，我们是不值得他请客的人。
“你明白这个意思吧。平常，怎么聊都行，也很热情，但是那其实是在他有时间的情况下，如果和他的‘正事’冲突，对不起，顾不上您了。请客，不可能，那都是要花在刀刃上的，咱们的关系，除非我，或者你是某个领导的孩子。
“刚毕业那阵，大家都是单身，经常一起聚会，虽然工资不高，但咱们也不去什么大饭店，而且那时候物价也便宜，一顿饭花不了多少。大家轮着来，并没说什么顺序，反正自己看，差不多轮到自己就主动些。但每次要到志韬的时候，他就有事，要么加班要么找女朋友。没两年他不就结婚了嘛，来的更少，反正就是不请客。
“云勇，你不要以为我是在乎他请不请客这一件事，几顿饭能花多少钱？我是一次一次的，慢慢注意到这一点，才觉得他根本没有把咱们当真正的朋友。”
陶云勇听完，半天没说话。他没想到樊西开说的是这一点，虽然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但自己是从来没有注意到，甚至现在听了也觉得“好像没什么嘛”。
“那是不是因为志韬比较节俭，会过日子？”陶云勇分析道。
“云勇，你还是不明白，这和节俭没什么关系，真节俭的人会一次不去，我不请客但别人请客的时候我也不去。”
这个说法通俗易懂，就跟送礼一样，礼尚往来才是合理的。陶云勇点点头。
樊西开叹口气，继续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吧。他和王萍霞离婚的事，你也知道，就是他出轨了嘛。咱们都是他的朋友，但同时也是王萍霞的同学，所以这件事咱们不好说什么。实事求是的讲，问题全在志韬身上。
每个人的三观多少都会有些不一样，比如篮球明星里，你喜欢库里，我喜欢科比，还有人喜欢詹姆斯，这里面其实反映了我们的一些观念差异，不过我们可以求同存异，互相妥协，只要大家喜欢篮球就行，至于明星，对我们也没那么重要。
“但婚姻上面反映出的问题很大。你不知道，他们离婚时，王萍霞其实刚怀孕，是直接打胎离的婚。我也是过了好几年后才了解一些。”
陶云勇沉默着。他一下子想起那天看见的王萍霞，明明没看清对方的样貌，但此时却清楚地回忆起她的眉眼和笑容。
“说到竞聘，我反而一点不在乎。我知道他找了关系，也知道他提前准备好了不少专利和文章。所以，最后他打分和测评都是第一，我觉得没问题。
“其实，你知道的，我早就准备出来干，只是在找个合适的机会。那个竞聘，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罢了。”
樊西开停下来歇了歇，微微皱起眉：“说这么多，不是谴责志韬，他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也说不上不道德什么的，只是我不太能接受。”
说着说着，忽然笑起来：“其实，我现在开公司做生意了，倒也能理解志韬一二。该狠的时候就要狠，商场如战场，保存自己，壮大自己……或者说，志韬早就看透了这个社会吧。
“另外，志韬是个有能力的人，无论是业务能力，还是沟通交流能力，都比咱们强，实话实说啊。只是，不适合做朋友。
“朋友，志同道合，守望相助。能守望相助的才是朋友。”
最后一句话，樊西开说得很是坚决。
陶云勇终于了解了两个人的想法，不禁暗暗感叹，实在是自己太不了解他们，完全做了一些无用功——或者，也不是无用功，至少对自己是一个很好的启迪。虽然自己真的不擅长琢磨那些事情，但看起来也不能不学着多多去思考了。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今天，给他最大的收获：朋友，怎么做朋友，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