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请喝茶（续）
陶云勇便是再没有眼力见，也听出这句话不对劲。但他没有多想，直接问道：“志韬，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有什么事不能说吗？”
“那，西开说什么了吗？”董志韬沉默了片刻，反问道。
“西开没说具体的，但说了你们之间有矛盾。”
“你看，他不说，你就不问他了。我不说，你却非要问我。”董志韬又笑。
“这个……”陶云勇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心里对樊西开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关心、震惊、神秘等等，混杂在一起，让他不太想询问。
按道理，既然想要了解事情，肯定是多方搜集信息才对。
“或者，因为西开现在是你的老板，不敢问？”董志韬还是笑，只是似笑非笑，笑容和说话的语气里好像都带着一些揶揄。
“我回去就问。”陶云勇表态。虽然有一些踌躇，但，应该不是问题。陶云勇这么想着，暗暗下了决心。
“呵……”董志韬放下茶杯，闭上眼睛，微微摇了摇头。紧接着，他望过来，说道：“云勇，说实话，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原因。真的，我前段时间还想问问你知道什么不。我早就感觉，他对我有意见。可我和西开一直没什么大的矛盾，这么多年老同学加同事，我也很莫名其妙啊。”
“啊？”陶云勇没想到对方是这个说法，完全出乎意料。
“好几年了吧，最少也有四五年。我突然发现西开对我的态度变得爱搭不理的。比如好几个同事出去吃饭的时候，一晚上基本不怎么和我说话。
“我想了很久，没觉得自己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你走那年，区里有一个竞聘，生产和技术，一共两个主任，我和西开都参加了，而且都是竞聘技术主任。最后我竞聘上。
“我觉得，也就这件事情，西开能对我有意见吧，其他还有什么？工作上又不可能有冲突，平常还经常一起吃饭、玩啥的。
“但是，云勇，你评评理，正常竞聘，我不能参加吗？还是说我不能竞聘上？”
陶云勇看着一脸委屈的对方，只能说：“应该不会这样吧……有时间我问问。唉，我真没想到都这么多年，我一点不知道。”
董志韬说：“云勇，你不是那种爱琢磨的人，也不会琢磨。听我一句话，做好自己的事情，别的别操心。”
陶云勇点点头。他是知道自己的，脑袋里就没有“人情世故”的那根弦，情商什么的也不高，从来就只占了“实在”两个字。
“这个事呢，我也就这么一说，你问不问西开，意义也不大。也许不是我刚才说的竞聘的事，也许是我不记得的其他的什么事，但没什么区别。我们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陶云勇不解地问道：“为什么？真有误会，大家说开了，冰释前嫌，多好？”
董志韬大笑：“云勇，你看书、看电视剧太多了。冰释前嫌，那是多么有时间、有精力又有闲心的人才会去做的。你仔细回想一下，是不是他们的重心都不在工作和家庭生活？
“我们不行，每天工作就占据了六七成甚至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回家还要辅导孩子，应付老婆，照顾老人。我们没时间再去全心全意地对待一个朋友，而且是需要你付出很多，可能最后什么也收获不到。
“你愿意吗？”
说到后面，董志韬渐渐严肃起来。
陶云勇哑口无言。
成年人的世界，不再是小时候那种只讲某一方面的真空环境。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低年级的孩子，学习好特别容易受到老师和异性孩子的喜爱，无他，学习好带来的光环。到了初高中，样貌、谈吐逐渐取代了学习，成为主要因素，这更是人类的天性。到了大学，或者毕业后进入社会，人们考虑的事情越来越多，婚姻甚至要精细匹配。
友情也是如此。少年时期，我们可以和朋友分分合合，反正大家都是单纯的孩子，狠话今天讲明天忘的，谁会当真呢。长大就不一样了，交朋友也是有成本的，时间、精力、金钱和关系，太难的友情，大多数人都会望而却步，没几个人愿意“热脸贴冷屁股”。
说到底，我们都是普通人，每个人都有他的脾气，每个人也不是无可取代。
董志韬继续给两人添茶：“云勇，不管你今天来到底为什么，但，你来了我就很高兴。你把我当朋友，我也当你是朋友。这个和，我与西开怎样，没有关系。”
陶云勇点点头：“总觉得你们都变化太大了，西开不说，你现在说的，我都快理解不了了。”
“没那么夸张，变化是有一些，可能咱们好久没见，你觉得明显了点。你也有，比以前沉稳很多。
“咱们都差不多35了吧，现在还好，大家吃好穿好保养得好，有变化也是思想方面。再过五六年，过了40，身体的变化才明显。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开始吃药，多少人开始养生了。”
……
毕竟是在上班时间，两人又聊了一会，董志韬的手机和办公室座机都开始响起来。陶云勇一看，知道自己该走了，不能打扰正常工作啊。
“志韬，那我先走了，有时间再找机会聊。”他站起来。
董志韬刚扣上座机电话：“行，云勇，也别有时间，这周末吧，我组个局，咱们叫几个老朋友一块坐坐。”
陶云勇犹豫一下，还是问道：“叫西开吗？”
董志韬却没有一丝犹豫：“叫啊，我们还是老朋友嘛。”
“……好吧。那等你消息。”
两人再次握手道别。
陶云勇转身而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董志韬微微地摇了摇头。
出了办公楼，时间刚刚三点钟，太阳仍然散发出强烈的光芒，无比耀眼。一路上看见几个熟人，陶云勇没什么兴趣，简单打个招呼，便抽身而走。
时光，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