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再探海底
阳光打在脸上,脑袋里只有两个字,刺眼。
忽得一抹阴影降下,才算是救命稻草,我挣扎着要掀开眼皮。
水肺蹲在一边,手里拿着根木棍,若有所思地盯着我。
眼神古怪。
我觉得脸上很痒,费力抬起胳膊拨开木棍,叫着,“水,水。”
嗓子都要冒烟了。
他从旁边折了根胖树枝,也不言语,捉着胖树枝两端开始拧。
当地人称这种树为胖树,具有储水功能,是岛上主要的淡水资源。
我眯起眼睛,胖树汁液时不时会滴到脸上,溅到眼睛里。
有阳光顺着他的手爬下来,我不得不晃着脑袋躲避,越发觉得阳光讨厌。
阳光混着树汁,亮晶晶的,我盯着看,盯着看。
突然,猛得坐起来,眼睛瞪得溜圆。
水肺被吓得坐在地上,拿着胖树枝的手在颤抖,全然没有晚上火堆旁的飒爽。
“树汁,树,树,树汁。”我嘟囔着表意不明。
辅助上手势,水肺依旧满脸迷茫。
我记起红豆杉树的汁液是血红色,但是海底的红豆杉没理由还活着!
那些红色汁液到底来自哪里?
想想都让人浑身发冷,我想去晒晒阳光,可偏偏又开始讨厌光芒,瑟缩着躲进树荫下。
“你那天到底看见了什么?”理不清便不去理,我开始询问水肺。
他那种恐惧的表情简直超出人类范畴,何况还与自己有关。
水肺支支吾吾左顾右盼,半天憋不出一个字,这可是与平时判若两人。
他似是在担忧什么,或者恐惧什么。大部分时间低着头,或是抬头瞅我。
我想起后背上的东西,忙转过身让他去瞧,但是这次他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样子。
难道说那东西已经走了?
“我后背有东西吗?”
“有。”他刚吐出半个字,像是被噎到一样,“没,没东西。”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到处都透露着古怪。
三个月前,我还想在这里度过余生,过着野人一样的生活。
但总事与愿违,海底不得不再去一遍。
不安把我笼罩,不管那里有什么都得看一看。
要不然,我怕自己会疯掉。
总担心哪里会爬出来什么东西,走在路上总要回头张望。
真不如死在海里。
想到这里不由得埋怨起水肺来,“你干嘛救我,还不如死在海里。”
不说这话还好,说到这里我看见水肺猛地后退几步,似乎想起来什么可怕的东西。
那种诡异表情重新上演,我觉得死里逃生另有缘由。
但他不说,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哪怕是提一句都会有巨大反应。
一切变得扑朔迷离。
晚上我拉着他来到海边,“我想再下去一次。”
他后退,警惕地看着我,“对不起。”
现代英语?这里的人不可能有这种发音,只能是与自己一样的人。
“你也是误入这里?”我试探性发问。
“嗯。”他点头,开始诉说。
水肺之前是海盗,因为一场事故来到这里。
他的潜水能力不是天生,而是和水下的东西做了交易。
水下的东西?我不由提高警觉,那东西与自己在古堡所见是否相同?
“我每星期必须要带一个人下去。”他低着头,狠狠低着,脖子像是要断了。
我手一抖,“那些血?”
“对不起,对不起!”他疯魔一般捂着脑袋,“对不起。”
我已经猜到一二,那些血大概是来自被他带下去的人。
而我,也是其中一个。
“那你为什么还救我?”
这是问题所在,既然怪物要带人下去,为什么我还活着。
不合常理。
提到我,他又是一阵哆嗦,仿佛我才是赋予他特殊能力的怪物。
水肺深吸气,似是要说话。
突然海上起了大浪,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浪,拉着他往后退。
幸好只是雷声大雨点下,那浪头卷到一半停下来,老老实实缩回海里去了。
我接着问他,水肺却死活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海平面。
既然问不出话来,我说:“水肺大哥,我想再去一次海底,还要麻烦您带路。”
上次没有充分心里建设,这次定要进去看看,不然这日子过不舒坦。
我算是豁出去了。
“你把我带到目的地就行。”怕他不愿意去,我还特地嘱咐一句。
毕竟这件事和他没有大关系。
想来他带人下去,也是情非得已,从他畏惧的神情也看得出一二。
“不不不,不去,不去。”水肺摇着头,都看不清他的模样,脸色模糊。
这得是多害怕。
我还要再劝,忽得海上又是一阵风来,浪头有数米高。
海啸!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忙拉着他向后跑,只听得水肺嗫嚅了一句,“好,我答应你。”
反正我是没听清,只听到他好像是答应了我。
在这时,海啸又像是逗人玩一样,瘪了下去。
“又是哑炮。”我气呼呼地骂了句。
却见水肺还是虔诚且恐惧的看着海平面,那里只有一弯被拉长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