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完颜元初阴谋得逞 宇文虚中壮志难酬
兰窗侠影
第三十一回 完颜元初阴谋得逞 宇文虚中壮志难酬
上回书说，宇文虚中与王九林朝英三人推开门，门外御林军弓弩齐张，有人用女真话喝问：“什么人？”
宇文虚中定睛细看，原来为首的正是蒲察通谋克。宇文虚中镇定自若，用女真话高声喊道：“蒲察通谋克，迪古乃谋反，要行刺皇上。你赶紧带人随我一起守卫斋宫保护皇上！”
那蒲察通平素心服国师之智勇，对于宇文虚中的命令总是深信不疑。听国师之令，蒲察通又回想起来，昨日确曾在某处依稀见到迪古乃亲王的身影神神秘秘一闪而过。当时就觉得迪古乃亲王形迹可疑，蒲察通想到此处，顿时紧张起来，抽出军刀，对宇文虚中道：“好！我等听国师调遣，誓死保卫皇上！”
宇文虚中拔剑指挥道：“蒲察通谋克，命你部立即封锁斋宫四门，禁止任何人进入！违者格杀勿论！”
蒲察通挺身肃立，浑身铠甲震响，大声答道：“是！”然后回身，命令御林军将士进入战斗状态，迅速封锁四门。
宇文虚中对王九林朝英下令：“你们二位，速去寝殿勤王！”
那蒲察通略懂汉话，知道“勤王”的意思。他见识过王九林朝英的高超武艺，对于宇文虚中的指挥若定更加膺服。
王九和林朝英听到的则是“擒王”二字，二人心领神会，答道：“是！”仗剑即奔寝殿而去。
刚到殿前，走在前面的王九，便见一只黑铁大手迎面拍来，只觉得掌风呼呼，气势逼人！
“老僧在此，谁来领死！”
袭击者正是铁手罗汉李老僧，王九和林朝英闪身避开，只听见“咣当”一声，那青铜大水缸被他铁手击中，竟然应声碎裂。满满一缸水“哗啦”泄出，将缸底碳火浇熄，很快又凝冻成冰。
王九和林朝英心知必须先击退铁手罗汉，方能进入寝殿。两人心意相通，配合默契，一上手就是最近合练熟悉的双剑合璧绝招——“经天纬地”。两柄长剑，脱手对飞，直指敌人左右要害。李老僧大吃一惊，旋身连避两剑。但王九和林朝英二人早已飘身换位，两柄利剑如织布穿梭一般，寒光闪闪，围着敌人飞刺。
铁手罗汉腹背受敌，左支右挡，只有招架之功。但他毕竟是成名多年的绝顶高手。只见他很快就稳住阵脚，一双大手轻捷迅猛挥出，在周身形成一个完整的掌盾——“五佛护身”。
王九和林朝英见这老僧守护严谨，情知一时难以击破。王九担心寝殿之中，金帝完颜亶听到动静躲藏起来，则越发难以找到。于是，两人目光一对，同时撤招，一齐向寝殿扑过去。那老僧果然紧张中计，慌忙来追。王九林朝英两柄长剑却同时回刺，一招“双犀望月”。李老僧收势不及，眼看就要被刺中，此时他也顾不得体面了，忙就势滚倒在冰地上，方才避开双剑。铁手罗汉顺着跌势，滑到阶下。王九和林朝英双剑剑花朵朵，直如“仙女散花”，让他无处可逃。待到李老僧仓皇滚跌，最后跃起跳开时，已是灰头土脸，那僧袍被刺成了百衲衣。铁手罗汉此时狼狈不堪，早没了先前的傲气。
王九和林朝英相视点头，作势夹击那老僧。铁手罗汉不由生怯，一惊而退。王九却早已回身破门冲入寝殿。林朝英则仗剑殿后，以攻代守，拖住李老僧。
王九进了寝殿一看，正殿中宫纱灯笼亮着，香炉中的安息香被门风吹着闪烁着红光。王九拭目一看，正殿无人，忙往西边御书房搜寻。果然听见御书房中有人。王九大喜，冲了进去。那铁手罗汉见王九进了寝殿，胆气又壮了，忙下重手，迫开林朝英，也跟着进了寝殿。
王九看见书房中有一个人影，通天冠绛纱袍正是帝王服饰。王九心中狂喜，泪水都涌出来了。王九正待冲过去生擒那人。却听见那人高喊：“王兄快走！”
王九一听，却是颜亮的声音。迟疑之间，又听见身后林朝英在提醒：“九哥，小心！”
王九借着灯光一看，没错，那人正是颜亮！他怎么会在这里？
王九还来不及思索，听见身后有掌风袭来，忙转身闪躲。王九此刻却发现自己竟然内力全消，转身都不灵活了。王九竭尽全力转身，却正好迎上铁手罗汉的大手印！
“咚！”一声闷响，王九被李老僧一掌击中，长剑脱手，身体顿时像纸鸢一样飘起，撞到西墙书架上，顺着架子瘫软下来。眼中泪水，口鼻鲜血一齐流下来！
王九只觉得像是梦魇一般。自己能清楚地看见听见，却丝毫不能动弹，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看着那人，没错，绝对没错，那一副自命不凡的神气，是颜亮！怎么是他？颜亮怎么在这里？
那人瞟了塌坐在地上的王九一眼，对铁手罗汉李老僧说了一句女真话，转过屏风，匆匆走了。
颜亮是女真人！？王九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又试图振作起来，却发现似乎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想要动动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林朝英万万想不到九哥竟然会被铁手罗汉一掌击中，顿时芳心大乱，眼泪双流，此时也不顾性命了，拼死拖住李老僧，免得他再对九哥下手。
那罗汉却不和她硬碰，只是闪开道：“小妮子，你们中了悲酥清风的毒，不要拼命了！”
王九才知道原来自己中毒了。“悲酥清风”乃是西夏独门秘制的毒药，无色无味，无踪无迹，防不胜防。中毒之人，流泪不止，内力散尽，直至身体酥软，不能动弹。
林朝英冲杀过去，扶着九哥，随手摸出两枚百花避毒丸塞进王九口中。一拍王九后背，让他和血吞了下去。待要扶九哥起来，却发现他身体松软，毫无气力。林朝英一手抱起王九，一手持剑，往寝殿外撤。
那李老僧见二人泪流不止，料定他们中了悲酥清风之毒，已是瓮中之鳖。且方才迪古乃亲王交待要生擒林朝英，所以并不着急，只是远远看着，等林朝英也失去气力，便可轻而易举将二人擒获。
此时，宇文虚中在院外，担心王九林朝英有失，带着蒲察通和他的御林军也冲进院内了。林朝英见宇文虚中，忙哭道：“九哥受伤了！”
宇文虚中一看王九重伤，毫无气力，情知中计，对林朝英伸出三个手指头做了个手势，然后带着御林军就朝西往太子殿冲去。
那铁手罗汉李老僧一看宇文虚中带人往太子殿冲，慌忙过去拦截，也顾不得林朝英和王九了。
林朝英一看宇文虚中的手势，顿时明白。
原来，当初宇文虚中已经做好三套方案：一是上策，生擒完颜亶，用作人质，再跟金人谈判，汇合颜氏双雄，解救渊圣南归；二是中策，刺死完颜亶，金人必大乱，趁乱闯出斋宫，接应颜氏双雄，迎渊圣，归奔宋庭；三，是最坏打算，刺杀不成，全身而退，众人一起快马加鞭，会齐颜氏兄弟投奔宋庭。
林朝英此时也知中计，大事无望，只想着要保全九哥性命。于是按照宇文虚中第三方案，带着王九朝东而去。
宇文虚中一看李老僧不在意寝殿，倒似乎很紧张太子殿，更加确信完颜亶就在太子殿中，对蒲察通果断下令道：“反贼迪古乃在太子殿，快去救驾！”
“是！”蒲察通带着御林军便要往太子殿去。
那铁手罗汉李老僧一出手，打死前面两名御林军士兵，指着宇文虚中对蒲察通骂道：“蠢货！他才是反贼！快把他抓住！”
蒲察通见李老僧出手残忍，越发怒火中烧，哪里肯听他的，军刀一挥，御林军将士顿时将李老僧团团围住。铁手罗汉气急，在圈中乱骂，连伤好几人。但这御林军将士训练有素，眼见李老僧铁手狠毒，却也毫不退却。
宇文虚中在旁边提醒道：“蒲察通谋克，用箭！”
蒲察通闻言，正要对御林军将士下令。
却见太子殿中，内侍大兴国走出来，高声喊道：“蒲察通，皇上在此，不得造次！”
蒲察通抬头一看，皇上果然就在殿中，忙跪倒拜见。
完颜亶端坐正位，迪古乃亲王肃立在旁。完颜亶威严地用女真话命令道：“着殿前指挥使蒲察通，立即捉拿反贼宇文虚中及其党羽！”
蒲察通领旨，犹自难以相信，国师宇文虚中竟然是反贼。但军人的天职使他只有服从圣旨，令手下御林军围住宇文虚中，同时派人追捕王九和林朝英。
蒲察通走过来对宇文虚中开口，一时改不了称呼：“国师！得罪了！”
宇文虚中心知大事无望了，将长剑横在颈上，笑道：“蒲察通谋克不必为难，老夫的头颅正好赠与谋克作一场功名！”
金帝完颜亶在殿内看到宇文虚中要自刎，脱口喊道：“国师且慢！”
蒲察通谋克忙夺过宇文虚中手中长剑，只令士兵将国师看好，不得有任何闪失。
这厢，林朝英带着王九往东刚刚跑到北角廊房，便听到身后金兵追来。林朝英推门，便见老仆已经备好马匹。林朝英将王九抱到枣红马上，随即一甩手，用白绸束带将王九缠缚在马背上。那枣红马赤风甚是灵性，不待林朝英鞭策，便已经冲出门去，朝着斋宫东门跑去。
众金兵正待追赶，林朝英策马仗剑，冲出来拦住。金兵顿时如潮水般将她团团围住。
枣红马停了一下，王九在马背上，看着林朝英身陷重围，王九心如刀割，却丝毫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林朝英锐身叫道：“赤风，快走！”飞身抢在路中间，将要追赶王九的金兵挡住。
赤风长嘶一声，扬蹄立起。
那白龙马也悲声嘶鸣，奋蹄突起，却无法冲出重围。
王九看着林朝英白衣白马在重围之中绝望地左冲右杀，金兵重重叠叠，随着她忽左忽右。马上的林朝英仿佛是海面上惊涛骇浪中的一片孤帆。王九心急如焚，眼中都快要滴血了，却什么都不能做。
王九一生，才高气傲，少有重挫，如今竟至如此地步，武功尽失，不但不能帮助林朝英，反而成了无用的废物，甚至连累林朝英身陷重围。王九受此打击，痛不欲生，但寻死亦且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语流泪！体温急剧下降，身体逐渐冻僵！
枣红马看到有金兵追过来，不再停步，又嘶叫一声，似在向白龙马道别，然后便朝东门奔驰而去。
王九在马背上，一动也不能动，但眼前的一切却似乎看得更清楚。心里焦急万分，却也无能为力。眼睁睁看到林朝英的白龙马被金兵钩倒，那一叶孤帆顿时被汹涌的波涛淹没。
王九突然听到胸腔一声脆响，胸中那颗心脏似乎像冰块一样碎裂。王九觉得自己一下轻了，从自己的身体上挣脱，漂浮起来。王九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肉身趴伏在枣红马的背上，飞奔而去。耳中，似乎听到一个汉人的声音，“快走！”
王九看到自己的灵魂如一缕青烟，继续飘飞，看到林朝英在重围之中，奋力拼杀。刀剑相击的声音和霰雪落在琉璃瓦上的脆响，分明正是广陵绝响，林朝英在琴声中腾挪躲闪，行云流水，恍如剑舞。
王九想要飞身下去，和林朝英双剑合璧，共同应敌，那该多好啊！
王九不由自主地继续向上漂浮，他清晰看到斋宫全貌，看到了宇文虚中，他已经戴上镣铐，被一群金兵围住，但依然傲岸挺立，看着天空，他似乎看到了王九的灵魂，在默默为之祈祷！
王九想要扑下去救出宇文虚中，却如雪花一样轻飘飘的，被风吹得越来越高了。
王九继续飞升，看到林海雪原，北国风光，……
江山如画，何处是故乡？……
云遮雾罩，渐渐迷茫……
这就是死亡？
……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叹英雄侠骨空自断 惜忠臣丹心向谁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