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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林女侠瑶琴酬知己 大学士刀笔杀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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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二十 回 林女侠瑶琴酬知己 大学士刀笔杀王侯

    上回书说,王九匆忙追出去,林朝英已经下楼。王九追下楼时,朝来路一看,却不见林朝英。

    王九疑惑地回身一看,却见林朝英向另外一条街上走去了。

    王九赶上去,劝道:“林公子,颜兄是那样不羁之人,你不必为此生气!”

    “我生他的气了吗?”林朝英冷冷反问,“他值得我生气吗?”

    “那你为谁生气?”王九大惑。

    “我生你的气!”

    “我?”王九越发不解,道,“王九怎么惹你生气了?”

    “王少侠,你难道就真的觉得我林朝英那么配不上你吗?见一个人就要解释,见一个人就要解释,一遍不够,还要两遍三遍!生怕和我沾惹上什么干系!”林朝英凤目一竖,怒道,“你想过我心中的感受吗!”

    王九听了这番话,只觉得脑袋“轰”地一声,顿时懵了。

    “我……”林朝英还待再说,眼泪突然滚下来,滴在胸前衣襟上。

    “英妹!我真……”王九见她落泪,想要安慰她,却又一时不知如何说好。

    林朝英见他着急的样子,却又忍不住笑道:“好了,九哥,我逗你玩的!”

    王九见她笑了,顿时感觉轻松了,“嘿嘿”憨笑。

    “没事了!”林朝英抹掉泪痕,挽起王九的胳膊,笑道,“九哥,走吧,我们从这条街走吧!”

    王九只觉得一阵幽香扑鼻而来,左侧身子突然温软酥麻,脚底也有点飘忽,头脑晕乎乎的,仿佛醉酒一般。

    王九竟不由自主地柔声道:“英妹!你……”那颤抖的声音进到王九耳中,令他不敢相信是自己在说话,连忙住口。

    林朝英低声幽叹:“真好……”

    突然她又惊醒似地放开王九的胳膊,道:“九哥,走吧,曹门外以前有座王楼。他们家的灌汤包子曾经天下闻名,我们去看看现在还有没!”

    两人来到曹门外,没有找到王楼,就在路边买了两杯姜蜜水解暑,却也喝得有滋有味。两人又找了家小店,吃了些熟食,方回客栈休息。

    次日,高士谈一早便来拜访两人,得知林公子竟是女儿身时,大为惊叹:“只道江南多俊秀,不料木兰是女郎!王少侠,林女侠,你们真是金童玉女,神仙侠侣!”

    王九红脸不言。林朝英却上前倒茶,笑道:“高大人,请喝茶!”

    “好!”高士谈品了一口茶,赞道:“真好!”

    “茶好还是人好?子文,你要说清楚哦!”却见宇文虚中笑着从门外进来了。

    王九见是宇文虚中,忙起身相迎。高士谈却笑道:“原来你们倒已经和好了啊!”林朝英忙取杯倒茶,敬到宇文虚中手里:“宇文大人,您也喝一杯茶!”

    宇文虚中端茶,喝了一口,笑道:“我做东,请大家到我那里去,这茶虽然好,但咱今天不喝茶,咱喝酒!”

    众人便一起来到宇文虚中府邸。后园中,一池荷花,荷塘中间有一个小亭,亭中小桌上已经备好酒食。宇文虚中叫老仆添了一套杯盏来,嘱咐他守在园门外。

    高子文见原本只有三套杯碗,笑道:“原来我是不速之客,叔通,你也忒喜新厌旧了吧!哈哈!”

    宇文虚中笑道:“子文,你这话错了,你还算什么客人,到了这里,你就是主人!来来来,罚酒!”

    高子文说不过他,自饮一杯,“好酒!”

    王九在旁边端杯一闻,道:“好香!滑州冰堂!”

    “王少侠真是酒中知己!正是滑州冰堂酒!”宇文虚中对王九翘起大拇指,又转向林朝英道,“林女侠也尝尝吧,夏天喝点这个,蛮惬意的!”

    林朝英并不扭捏,端杯喝了半杯,果然清爽香冽。

    夏日凉亭,荷风阵阵。四人喝了一阵,高子文笑道:“宇文兄,你今日定是有什么开心事!”

    “今天确实很开心!”宇文虚中压低声音说道,“完颜希尹死了!”

    “左丞相完颜希尹真的死了!”高子文惊讶道。

    王九和林朝英不熟悉金人政要,所以并不很在意。

    宇文虚中笑道:“当年围攻汴京的金人将帅中,终于一个不剩了!”

    王九端酒喝了一杯,道:“可惜不是我等手刃国仇!”

    宇文虚中笑道:“手刃国仇,不一定要用刀剑的……”

    高士谈恍然道:“莫非这些人都是死在宇文兄的刀笔之下!”

    宇文虚中笑笑,摆手道:“不敢不敢!”

    高子文俯身道:“前几年,完颜宗翰一案,我看了金帝答复完颜宗翰的诏书,当时我就觉得是宇文兄的文笔。金帝完颜亶虽然精通汉语,但绝没有这等手笔!‘四皓出而复兴汉室,二叔诛而再造周基。’这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这等水平的见识,这么精准的用典,除了你宇文大学士,还能有谁?”

    宇文虚中笑而不答。

    高子文对王九林朝英解释道:“二位可能不熟悉‘完颜宗翰’,但我一说‘粘罕’,二位定然知道!”

    “原来就是他!”王九说道,“大宋子民人人个个都对这个金贼恨之入骨!”

    高子文又对宇文虚中说道:“宇文兄,这里也没有外人,你就把实情都和我们说说吧!”

    宇文虚中干了一杯,爽快说道:“那好,今日我就一吐为快!”

    宇文虚中对王九说道:“王少侠,那日我对你说的文治﹑权谋﹑韬晦﹑机变,还真不是借口托辞!”

    接着,宇文虚中细说道:

    “女真初兴,实行勃极烈议政制度。勃极烈,乃是女真语,有点和我们宋人说的王侯相似。但金人的皇帝和众勃极烈虽有君臣之称而无尊卑之别。乐则同享,财则同用。君臣宴乐,携手握臂,咬颈扭耳,同歌共舞。遇到军国大事,众人围成一圈,席地而坐。从年轻位卑者开始发言,计议谋略均是集中众人智慧所得。计谋已定,众志一心。战后凯旋,论功行赏,均高举示众,奖惩公平。

    勃极烈制度下,新帝继位乃是由众人推戴。继位者自然是长年征战中功勋卓著众望所归之人。这样一来,就不会出现庸主,更不会有昏君当道。即便是皇帝,也不是毫无约束。金太宗完颜晟就曾经因为私用国库资财,被粘罕等重臣庭杖二十。

    此制度下,君臣之间,情通心一,略无猜忌。女真能够勃然兴起,与勃极烈议政制度关系重大。”

    听到此处,王九道:“宇文大人说来,这勃极烈制度竟颇似尧舜古风?”

    “王少侠说的不错!”宇文虚中接着又道,“这制度在开基草创之时,确实能够凝聚人心集合众智。”

    众人点头。

    宇文虚中又道:

    “当然,这制度也不是无懈可击的。女真发展到后来,国家大了,国事远比初创时复杂,必须要有一整套行政机构来处理事务。众勃极烈之间也开始争权夺利。

    改用汉家官制已经势在必行。完颜晟死后,完颜亶即位。完颜亶久受汉文化濡染,我乘机进献汉家礼法,教以宫室之状,服御之美,妃嫔之盛,宴乐之侈,乘舆之贵,禁卫之严,礼仪之尊,府库之限。金帝完颜亶出则清道警跸,入则端居九重,旧功大臣非惟道不相合,乃非时莫得相见,瞻望墀回分霄壤矣!”

    王九疑惑道:“完颜亶怎么会废弃勃极烈制呢?”

    宇文虚中笑道:“当年众勃极烈相争不下,储位久空。完颜亶是金太祖嫡孙,众勃极烈认为其年幼便于控制,才推举他继位。完颜亶即位之后,在朝重臣皆是其父辈祖辈,不敬之事,屡屡发生。新的礼法正好可以帮助他确立皇权,树立威严。他自然是乐意推行的。”

    “因势利导,不露痕迹!”高子文赞叹道,“宇文兄真是大智慧也!”

    宇文虚中接着道:“至高无上的皇权确立之后,顺理成章,皇位嗣统也改为嫡长子继位。如此一来,众勃极烈即便功劳再大,也只能俯首称臣。”

    说到这里,宇文虚中饮酒,笑道:“只此一招,我便叫他金国至少二十年不得安宁!”

    王九点头道:“是的,原本整个完颜家族打下的江山,如今只有他完颜亶一脉相承。家族里其他人自然不肯,内讧争斗,必然不断!”

    高子文捻须笑道:“金帝完颜亶定然认为宇文兄是替他作万世之想,深信不疑,所以还奉宇文兄为国师!”

    林朝英在一旁静听,也连连颔首。

    宇文虚中一笑,继续道:“即便是他们没有觊觎之心,也难保完颜亶没有猜忌之意!”

    高子文笑道:“是的,我想,那粘罕就是败于宇文兄这招之下吧!”

    宇文虚中笑道:“也真难为粘罕,他自比周公,为己辩护。这不是找死吗?”

    “这么说来,宋王宗磐,鲁王挞懒,兖王宗隽,陈王希尹这些人也都是死于宇文兄刀笔之下了!”

    宇文虚中笑道:“岂敢岂敢,喝酒喝酒!”

    众人喝酒。

    高子文道:“宇文兄,如今那些王公贵族都纷纷离京避祸,但背后只怕都对你恨得咬牙切齿!宇文兄也还是要注意安全才好呢!”

    宇文虚中慨然道:“人生一死浑闲事,裂眦穿胸不汝忘!国破如此,老朽早已经死过多少回,又有何惧哉!而且,那些诏书都是我代金帝所拟,名正言顺,堂堂皇皇,无懈可击,这帮粗鲁番蛮岂能奈我何?”

    宇文虚中又举杯对王九道:“王少侠,来,满饮此杯!老朽做这些,无人知晓。就连子文,我以前也没有和他说过这些。大勇无功,大智无名,我本拟再干两年就致仕退隐的,为了少侠那句‘千秋谁谅李陵心’,老朽与诸位再轰轰烈烈干一场!”

    “好!”王九豪情顿发,满饮杯中酒,道:“轰轰烈烈干一场!”

    高子文和林朝英也都爽快干杯。

    林朝英脸色飞红,兴致勃发对宇文虚中道:“宇文大人,有琴吗?”

    宇文虚中大喜,道:“有有有,剑胆琴心,林女侠果然是巾帼英豪!”

    宇文虚中去门口让老仆送了琴来。

    林朝英从宇文虚中手里接过来,解开琴囊一看,琴身墨漆,琴腹凤沼处行云流水刻有“春雷”二字,中间填有绿漆。朝英轻拨一下,琴声久久不绝。

    林朝英赞叹道:“真是好琴!”

    宇文虚中道:“此物出自唐代名家之手,老朽曾在宣和殿百琴房见过一次,靖康之时流出宫廷,十余年不知所踪。此次我也是偶然得之,还从未弹奏过。今日林女侠正好让我等悦耳怡情!”

    林朝英专注地调好琴弦,突然抬手开指,“铮——”地一声,如春雷乍响,震人心魄,余音不绝,滚滚而来。

    紧接着,只见素手轻弄,又是几声低抑的琴音,似乎有许多幽怨被压制在胸中。突然,一声雄浑低沉的声音,如同撞击金钟,久久还在回响。仿佛有一个英雄在慨然浩叹。余音犹在,林女侠玉指轻挑,又传出几声脆响,令人振作。

    宇文虚中大惊:“莫非是《广陵止息》?”

    林朝英微笑颔首不语,继续抚琴。

    众人都被琴声所醉,静静聆听。

    只见林朝英螓首轻垂,心神凝注,十指在七根琴弦上轻快地跳跃。琴声渐渐激昂,仿佛有一名侠士,下定决心,慷慨赴难。

    琴声愈加高亢,其间不断有金戈相击的声音传出,突然一声断响,众人心弦一震,那亭外荷叶底下一只翠鸟被惊起,象一羽飞刀一样激射而去。

    石破天惊之后,一片静寂。林朝英抚动琴弦,手法迅捷,变幻无穷。只听见琴声纷披灿烂,似有无数戈矛纵横。王九听了,不由想起岳飞那首《满江红》,壮怀激烈,怒发冲冠。

    不知何时,曲调转慢,琴声柔缓,如泣如诉,仿佛一个女子在哀哭痛诉。王九看林朝英时,她面容哀婉,眼中含泪,沉醉在琴声营造的意境之中。那双手在黑色琴面映衬下,益发如玉一般洁白圆润。

    林女侠英眉一扬,琴声又振,密如骤雨,间有雷鸣电闪,刀光剑影。石桌上的酒杯被震动,嗡嗡轻响。杯中美酒也被激起,皱起一圈圈波纹。那波纹越来越密,越来越密,飞溅成珠,珠珠相激,似乎要将酒杯迸裂。

    听琴三人都只觉得热血沸腾,气海潮涌。

    林朝英手法稍缓,众人心耳稍歇。

    突然,林朝英双手一收,五音齐响,声如洪钟,久久不绝!

    林朝英仿佛大战一场似的,闭目静坐,凝神运气片刻,方才睁眼。却见王九等人还沉浸在袅袅余音之中。

    王九醒来,赞叹道:“英妹,弹得真好!”

    高子文赞道:“《广陵散》果然天下绝响!”

    宇文虚中笑道:“王少侠,此曲乃是林女侠特意为君弹奏,你可不能只说一个好字哦!”

    王九道:“我听其中多有愤慨激越之音,听了使人振作催人奋斗!”

    宇文虚中击掌赞道:“这便是知音了,这曲《广陵散》,又名《聂政刺韩王》。说的是战国时的侠客聂政的故事!林女侠,老朽说得对吗?”

    林朝英点头笑道:“宇文大人真是博闻强记!”

    宇文虚中侃侃而谈:“聂政是战国时韩国阱里人。其父为韩王铸剑,因误期而被斩。聂政为父报仇,行刺韩王失败。但他知道韩王喜好琴乐。于是涂漆毁容,吞炭哑声,入深山之中,苦学琴艺,十年之后,终于学成。聂政回到韩都,闹市弹琴,观者如堵,牛马止听。韩王得知,招其入宫。聂政抚琴,果然动听。聂政从琴底抽剑,刺死韩王,得以报仇。然后聂政再次自毁面容,刎颈自杀!”

    王九道:“真是壮士啊!”

    宇文虚中又道:“故事还没完。因为聂政容貌已毁,无人认识。官府将其暴尸街头,悬赏千金,征求刺客名姓。聂政的姐姐聂荣听闻之后,怀疑是自己弟弟所为。于是绝险千里,赶到韩都。见到尸体,认出弟弟,抚尸痛哭,告诉众人,‘这人是我的弟弟聂政,他因为不愿连累我,所以自毁面相。但我不能为了我自己,而让如此侠义的弟弟暴尸街头,成为无名之辈!’然后,聂荣也哀恸而亡。”

    王九叹道:“真是烈女啊!”

    高子文也叹道:“壮烈如此,怪不得太史公不吝笔墨为其姐弟立传!”

    宇文虚中说道:“太史公因自己遭逢不测,无人解救,故而对于游侠刺客之流的义举烈行格外景仰,下笔也分外有神!”

    众人感慨一番,赞叹一番。

    宇文虚中又道:“今日请诸位前来,还有一个想法,与诸位相商!”

    王九立即倾身,向前静听。

    宇文虚中低声但清晰地说道:“昨日,老朽想到一个方案。此次老朽主持南选,王少侠不妨去报名应考。以王少侠文才,老朽再从旁相助,蟾宫折桂应该是手到擒来。按照惯例,金榜状元将会受到皇帝亲赐‘琼林宴’,这是接近完颜亶的最快方法。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齐声赞叹;“妙计!妙计!”

    王九更是兴奋,道:“若是在琼林宴上擒得完颜亶,更是意义非凡!”

    宇文虚中又对林朝英说道:“林女侠,嵇康之后,广陵绝响,想不到你竟然会操《广陵散》。我刚才突然想到,将来琼林宴上,我奏请皇帝诏你弹琴助兴。如此一来,两位联袂,胜算更大。”

    林朝英点头:“好!宇文大人,悉听尊意!”

    宇文虚中见众人凝重,林朝英眼角犹有泪珠,便笑着对她道:“放心吧,我不会让王少侠象聂政一样毁容的!老朽定会安排妥当,确保你们二位风尘侠侣全身而退!”

    高子文哈哈大笑。王九和林朝英也不禁笑了。

    宇文虚中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袋,交与王九,道:“这里面是一些金银,留着日后科场上下打点用,凡事大方一点。”

    王九推拒道:“宇文大人,王九有钱……”

    高子文笑道:“王少侠不用客气,钱多好办事,留下吧!”

    说到此处,王九想起颜氏双雄,便将颜亮分头行动的想法委婉表达出来:“他们原本想来拜访您的。后来怕您太忙,所以不敢来打扰了!”

    宇文虚中笑道:“我这卖国贼的名声在外,一般人是不会来亲近的!不过,此等秘事,来往过频,本是不妥。他们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宇文虚中洒脱笑道:“王少侠,我们今天最后一次叫你王少侠了,明日起,我们也改叫你王公子了!林女侠,不嫌弃老朽的话,我们结为异姓兄妹,如何?”

    高子文也笑道:“林女侠,不要嫌弃,我也想要有这么一个侠女义妹!”

    林朝英双手抱拳,爽朗笑道:“宇文大哥,高大哥,请受小妹一拜!”

    王九笑道:“我也拜二位为义兄!”

    宇文虚中却拦住道:“诶!你不行,你不行,你得等洞房花烛的时候再来拜我们这两位舅兄!哈哈!”

    王九回望林朝英,只见她满脸绯红,妙目含情,比那池中红莲还要美丽百倍。

    众人说笑一番,宇文虚中又交代王九该如何报名应试,如何打点上下,如何应酬周旋等等。到傍晚时分,方才散去。

    送林朝英回到客栈,王九又独自去樊楼见了颜氏兄弟。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俗世谁人看破生死 红尘几个委心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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