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衡岳仙霓何觅踪迹 洞庭烟波谁主沉浮
兰窗侠影
第 十二 回 衡岳仙霓何觅踪迹 洞庭烟波谁主沉浮
上回书说，王九听取颜亮的建议，一起筹谋刺杀金朝皇帝，迎奉徽钦二帝南归。王九苦闷多时，一经点拨，觉得思路豁然开朗，便也不顾虑风险，决定近日就北行。
王九又找了两天，没有找到义弟。第五日黄昏，王九独自如约来到黄鹤楼，见那洪叫花果然在楼前等候。
洪叫花也没有找到那顽童，不过，据丐帮子弟说，前日有人曾见那顽童在朝阳瓦子一带游乐作耍。王九听说，心中才放心一些。
王九和洪叫花上楼叫了一些酒菜，边吃边说话。王九把自己要北上金国的事情简单告诉了洪叫花，拜托他继续寻找义弟。
“王兄尽管放心，我会找到他的！”洪叫花慷慨允诺，却又道，“王兄不嫌弃我洪叫花，我也叫一声九兄！九兄既是北上，北边是我丐帮根基所在，九兄如有用得着时，可随处叫人传讯于我丐帮弟子，只说是找洪七，半月之内，我便可闻讯赶来。”
王九闻言大为感动，心知洪七是个重诺之人，如此一来，义弟之事妥帖，自己更放心北行了。王九为洪七倒满一碗酒，敬道：“七兄，我此次北行，前路凶险，不能和七兄详细说明。不过，不管七兄听到有关王九什么音讯，请相信王九是个忠义之人！七兄干了这碗酒，兄弟就此做易水之别吧！”
洪七满饮，说道：“九兄，你此番是和那颜氏兄弟同行吧，洪七有一句话，九兄可能不爱听。我总觉着那两兄弟尤其是那颜亮，有点不太对劲。九兄最好还是提防一点为好！”
王九知道，洪七是觉得颜氏兄弟看不起叫花子，所以有成见，便随口答应：“嗯，放心吧，王九记住了！”
两人又对饮一阵，便相互道别。不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王九北行的风云际遇且容我卖个关子，却说三公主和上官剑南遇到的一件奇事。
那日，二人送别岳夫人一行，回到铁掌峰。
不想，帮主雷德逊因那夜风寒引发旧疾，时冷时热，病情极为险恶。
三公主对雷班主视若父亲，接连半月夜以继日，殷勤服侍。三公主每日给雷帮主房中收拾整整齐齐，又从山中采摘映山红和栀子花回来养着，房间里散发着清新的芳香。雷帮主虽然病中不便，三公主仍然“硬逼”他每日更换干净衣服，“搀扶”他在廊下散步。雷帮主一介武夫，素来粗犷，却被三公主“惯”出了每夜必须木桶泡脚方能入睡的毛病。
雷帮主半生坎坷艰难，遭逢乱世，流落江湖，终日间厮杀打拼，何曾有时间和机会享受过一星半点的亲情。如今，雷帮主看着三公主蹲坐在自己膝下，提壶调试水温，一双手轻柔地在自己大脚上按摩。雷帮主只觉得自己那颗心似乎都被融化，眼睛里暖暖地涌出一层泪雾。一双铁掌，不由抖动着，慈爱地轻轻抚摸了一下三公主的头发。三公主扬脸向他微微笑道：“雷叔叔，你好好休息吧，很快就会好的！”
雷帮主在三公主的悉心照料，病情一天天好转。
三公主不仅仅是雷帮主的宝贝闺女，更是全铁掌帮的掌上明珠。她走到哪里，哪里就充满阳光。
帮主病重，帮中事务都交给副帮主上官剑南打理。剑南昔日在韩元帅军中，亦是军官，很自然地就将治军之道用到了帮中事务上来。剑南带来的部属自是支持剑南，原来铁掌峰上杨信等旧众感念剑南那夜冒死相救，且见他确实武艺超群，为人也侠义厚道，也都心悦诚服地听他调派。
剑南用治军之法，将铁掌帮分为东西南北中五部，五部又各设五组。又用屯垦之法，为各部各组划分地盘，平时各自耕种经营。逢五之日，集合练武，寒暑不易，风雨无阻。
经过此番整肃，铁掌帮气象一新。在与周边一些小帮派的纷争中，上官剑南恩威并举，都处理十分妥帖。不时有些江湖中人前来投靠入伙，铁掌帮声势日隆。
时光如梭，不觉间，已经是初夏时节了。
这一日，三公主在楼前晾晒衣物，却见一只红嘴青羽形似鸠鸽的小鸟飞来。三公主欣喜叫道：“小青鸟！小青鸟！”那青鸟果然飞到她手中。原来这青鸟认得三公主。三公主从小青鸟脚上找到一张小纸条，纸上只写了两个字“速回”。三公主一看是师傅召唤，忙将信送去给雷帮主看过。雷帮主看后，忙道：“三公主，既是缑仙姑要你回去，你赶紧去吧，雷叔身体已经好了，你无需牵挂！”
三公主又给雷帮主房间收拾一番，拜别辞行。
雷帮主却道：“三公主，且慢，雷叔看缑仙姑信中似有急事，还是让剑南陪你一起回衡山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说着，忙命人去请剑南来。
剑南来了，听说是护送三公主回衡山，自是欣然领命。
两人稍稍准备行装，即日动身。一路上，三公主便将自己衡山学法的一些事情都详细告诉了剑南。
当年，义父杨幺见三公主身体先天孱弱，常无故晕厥。且自己为起义之事操劳，无暇照料三公主，便亲自将她送到衡山缑仙洞。杨幺带着三公主在洞外跪了两个时辰，缑仙姑方才收留了她。
缑仙姑是何许人呢？无人知道她的来龙去脉。只知道她可能姓缑，是一位道姑，在衡山至少已经修炼百年。衡山上猛虎横行，毒蛇出没，但道姑总是身背宝剑，手持拂尘，独来独往，飘然若仙。远近人家有什么疑难病症，郎中看不好时，都会到衡山来求药。但凡请道姑看过脉相后，总是药到病除。于是湖湘一带，人人都敬称她为“缑仙姑”。她隐居的山洞也就被称为“缑仙洞”。
杨幺让三公主拜缑仙姑为师，仙姑却拦住道：“贫道看这孩子有些缘法，可以收留她在这里，也可以教她一些养生之术。但方外之人，岂为俗礼名分束缚，拜师之事就不要提了!”
三公主极为乖巧，跪在旁边，仰脸道：“那我就叫您姑婆婆！”
三公主从此就跟随姑婆婆在深山隐居。缑仙姑教她如何正确呼吸，如何合理饮食，如何行走起坐，如何休息睡卧。后来也教她一些医道药理，带她识别一些花草药材。十多年来，三公主还真是没有再生过病痛了。
这期间，缑仙姑又收养了一个姓冯的小女娃，乳名“阿蘅”。
三公主说起阿蘅，脸上就不由自主地显示出母亲般的爱意：“阿蘅很聪明很聪明，什么事情只要教她一遍，她就会了！”
……
剑南和三公主两人一路言谈，很是开心。在路边农家寄宿了一夜，次日，衡山便遥遥可见了。
剑南远观这衡山，山色葱茏，烟云绰约。云雾中主峰突兀，山势绵延，衡山宛如一只大鹏振翅欲飞，真不愧“衡山天下秀”啊！
进入衡山，山麓清幽，苍松翠竹中，隐着有几处寺院，俱是钟磬声声，香火旺盛。沿途一些僧众和香客来来往往。
两人继续前行，山势渐陡，人烟渐少。
又走了两个多时辰，三公主指着山间道：“那里是魏夫人坛，旁边石壁上那个就是缑仙洞！”
剑南看去，山中暮霭间，果然见有一处石头台地，台地中间，有一方巨石，上书“晋魏夫人升仙坛”。
正在这时，听见一个清脆娇嫩的嗓音，“三姐姐！”就见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娃从那山洞里跑了出来。
“阿蘅！”三公主忙迎上去，边跑边叫道，“阿蘅，别跑，姐姐马上就回来了！”
三公主跑去接住飞扑而来的阿蘅，亲亲热热问这问那。
剑南牵着马匹，到山边松树林里拴住。剑南看着她们，心里暖暖的。
阿蘅果真乖巧可人，很快就和剑南熟悉了。阿蘅见三公主气喘，便不肯要三公主抱着了，对剑南娇声道“哥哥，我要骑高高！”
剑南连忙高兴地举起阿蘅，骑到自己肩上。三公主看着这场景，仿佛又回到童年和义父在一起的那些美好时光。
三人说说笑笑来到缑仙洞，阿蘅远远地锐声叫唤：“婆婆！三姐姐回来了！”
剑南看去，便见一位道姑手持拂尘，淡淡微笑着站在洞口，容貌恍若少妇，风采超然尘世。那只小青鸟就停在她身旁的山桃树枝上。
三公主亲切叫道：“婆婆，我回来了！”
剑南知道是缑仙姑，忙把阿蘅放下来，上前跪拜，“晚辈上官剑南拜见仙姑！”
仙姑见到剑南，也不禁有些惊异，很快又恢复淡然的微笑，双手轻轻一抬，道：“贫道方外之人，小哥不必拘礼！”
剑南只觉得有双无形的手托起自己，竟不能拜下去。
仙姑突然快速探手伸向剑南的手腕，剑南习练岳家散手已久，本能反应一式“碾冰草檄”转腕脱开。
仙姑被他脱开，出乎意料，旋即笑道：“上官少侠功夫不俗啊，贫道只是想看看少侠的脉相，少侠不要见怪！”
剑南也笑道：“婆婆，让您见笑了！”便把手伸过去。
仙姑听他称自己“婆婆”，脸色微变，手指过去按住剑南的脉搏，一会儿松开，笑道：“上官少侠内息平和，脉相沉稳，显是习武已久啊！”
剑南便向仙姑说明自己的习武经过。阿蘅想是难得见到有客人，只是粘在剑南身边，摸摸这，看看那，什么都是新奇的。
三公主见仙姑和剑南说话，忙去洞中收拾，安排晚饭。
不一会儿，三公主便已准备好了晚餐，四人吃过。再看洞外，已经是暮烟渐起，夜色渐浓。天空月色澄明，星辉闪烁。
三公主燃起一豆青灯。
仙姑让剑南坐下，又让三公主和阿蘅过来坐到自己身边，方才说道：“贫道在此修行已满一百零八年，近日，青鸟已经传来讯息，明日子时，便有仙人来接引我飞升。”
阿蘅转头仰脸问道：“婆婆，什么是飞升？”
仙姑笑道：“婆婆要离开你们了！”
三公主和阿蘅一听，赶紧抱住仙姑手臂，哭道：“婆婆不走，婆婆不走！”
仙姑笑着安慰道：“婆婆在此修行百年，为的只是这天。尘缘已尽，不走不行啊！”
仙姑又对剑南说道：“上官少侠，刚才贫道已试过你的功底，也探问过你的阅历。你我虽是初见，却是天数宿缘。贫道在此间只有她们这两姐妹未能完全释怀。贫道有一个不情之请，想将她们姊妹托付给上官少侠，不知少侠………”
剑南闻言，连忙起身肃立，答道：“婆婆，请放心，我一定会全力照顾三公主和阿蘅的！”
仙姑见剑南如此承诺，心中方才稍稍安慰，说道：“少侠的武功修为不在贫道之下，托付给少侠，贫道方能放心。衡山上，道佛之争由来已久，我走之后，她们姊妹皆不习武，此间不宜久居。上官少侠带她们姊妹离开衡山吧！”
她转身向三公主微笑道：“三儿，婆婆是升仙，不是死了，你们都不要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去后面把婆婆的包袱拿来。”
三公主拭去泪水，去后面拿来包袱。
缑仙姑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件金色小背心。仙姑看着三公主，说道：“贫道早年在此间修行，无意中曾得到两件宝物，一件是金缑剑，一件是软猬甲。金缑剑前次你下山时，婆婆已经送给你防身用。这件软猬甲就留给阿蘅吧！”
三公主和阿蘅不知道软猬甲，剑南却知道此物在江湖已经被传为神物，据说，这软甲乃天蚕金丝织成，轻柔抚之，光滑与丝绸无异，但若遇手足外力攻击，则有内隐金芒刺伤对方，而且软甲坚韧无比，刀枪不入，甚至对内力钝器也有很好的化解作用。习武之人若有此甲，几乎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是以，不少江湖人士都想得到这件宝物。
仙姑教阿蘅穿上软甲，罩上外衣。缑仙姑把阿蘅抱起，交给剑南，说道：“上官少侠，请你带阿蘅到外面魏夫人仙坛那儿玩一会儿。我有几句女人家的话要交代给三儿！”
剑南闻言，忙抱起阿蘅出了洞。洞外，一弯银月，满天星星，似乎就在头顶，伸手可及。月光下，山间正袅袅升起薄雾，魏夫人仙坛矗立在流云飘雾中，仿佛是一艘破浪而行的方舟。
剑南抱着阿蘅来到坛前，这坛原来是一块四方浮石，上宽下窄，高约丈余。剑南单臂推之，隆隆作响，摇摇欲坠。待再用力时，却岿然不动。
剑南正惊叹神奇，缑仙姑和三公主走出洞来，仙姑笑道：“二十年前，衡山福严寺的九名凶僧想来推倒仙坛，也不曾动弹分毫。”
说着，仙姑将拂尘一摆，飘然飞上仙坛。
只见山下云雾突然升腾而起，很快就将仙坛完全遮掩。连天空的月亮和星星也被遮住。原本静静的山中，隐约传来一些美妙的丝竹之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芳香。
“贫道去也！去也！”高空中传来缑仙姑的声音，久久在山中回响。
阿蘅连连哭喊：“婆婆！婆婆！”却只有山鸣谷应。
三公主抱着阿蘅，轻言细语哄着。阿蘅毕竟是孩子，最后哭累了，在三公主怀中慢慢睡着了。
待到云开雾散，星月齐辉，再看那仙坛上，缑仙姑已经无影无踪。只有那股异香仍然在山间弥漫……
三公主抱着阿蘅回缑仙洞中，剑南守在洞口。两人一则伤感，二则怕吵醒阿蘅，默默无语，坐了一夜。
天刚破晓，剑南便去牵马到南坡上吃草。回转山洞时，却见有两个僧人在洞口张望。
听见三公主在问：“谁？”
那两个僧人忙跪在洞口，回答道：“我们是山下福严寺的僧人，特来拜见仙姑，寻医问药！”
三公主说道：“仙姑已经于昨夜升天了！二位是什么病症，请起来说话吧！”
那二僧听到说仙姑已经升天，早就站起来了。只听见一个说道：“延真师兄，怎么样，我猜的没错吧，那老道婆果然已经死了！”
那叫延真的僧人则嬉笑着朝三公主走去：“小娘子，昨天你骑马从寺门前走过，和尚我就害了相思病，还请娘子救我一命！”
剑南在洞外听得火冒三丈，飞身朝那延真踢去。那延真被剑南踢中，滚到一边，爬起来，问道：“你是何人，敢到衡山派来撒野！”
“铁掌帮上官剑南！”剑南又是一脚踢了过去，骂道，“秃驴，记住了，赶紧滚，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那延真躲开这一脚，对另外那个僧人喊道：“延明师弟，还站着干什么，一起上啊！”
看来这两个僧人也都练过一些功夫，两人夹攻也有些套路，但哪里是剑南的对手。不到三五个回合，延真的手臂就被剑南折断，延明则爬在地上“哎呦”叫唤。
那延真兀自嘴硬，骂道：“小子，就是你铁掌帮雷德逊见到我，也要磕头叫爷！你小子竟敢打我！有你好看！”
说着，拉起延明就溜出洞，灰头土脸跑下山去了。
剑南见他们走了，对三公主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紧走，他们肯定还会再来！”
三公主慌忙叫醒阿蘅，简单收拾一点行李。剑南去牵马回来，扶三公主上马，自己抱起阿蘅另骑一匹马，准备下山。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衡山派毒设铁笼计 三公主巧用桃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