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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千里雪难雪千古恨 一管箫怎消一腔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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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二 回 千里雪难雪千古恨 一管箫怎消一腔愁

    却说二公子岳雷跟随那神秘白衣人出门。门外,大雪已经停住,一片沉寂。那白衣人在前面走着,也真是神乎其神,居然看不到雪地上有他的脚印。岳雷乃名将之后,胆识不凡,所以并不怯怕,只是默默地踏雪跟去。

    那白衣人来到湖边。湖边树桩上系着一条小小的渔船。白衣人回身对岳雷说道:“二公子,请上船!”岳雷仍是无语,上了小船。

    白衣人将船推离岸边,轻跃上船,长篙一点,船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驶向湖中。

    此时,风停雪住,空阔的湖面有如寒镜。只有小舟如同在镜面滑行。一轮金黄的圆月,刚从东堤升起。湖中那圆圆的水月,在小舟身后的涟漪中抖动了几下,仍如金盘一样静静沉在水底。

    白衣人突然横篙长啸,啸声高亢,余韵悠扬,久久才从远处的山岛传来回响。这啸声一下唤醒了岳雷。二公子疑惑地看着白衣人,探问道:“莫非真是九哥?”

    白衣人摘下风雪帽,笑道:“真没想到,二公子还记得王九!”

    原来,这白衣人姓王,名中服,乃是岳飞义兄王佐的侄子,族中排行第九,人称“王九”。当年,王佐断臂说降陆文龙后,归隐京兆故里,却仍在暗中接纳英豪,组织义军。王佐非常赏识这个族侄,特意修书一封,命王九送至鄂州岳营。王佐在信中细说了自己归乡后的作为,又颇为自豪地在信尾说道“小侄中服,颇通文武。特命前往,戎帐致书。鹏举法眼,视其何如?”

    岳飞接见王九,看到他风采超凡谈吐不俗,十分高兴,当即招唤随军的岳云岳雷兄弟前来拜识。随后,又亲自陪同王九到军营参观。在军中演武场上,岳飞命岳云道:“云儿,来请你九哥指点几招,好叫你知道江湖之大,藏龙卧虎!”

    那天,夏雨初歇,凉风送爽。演武场上,军容齐整。场中央,王九一袭白色凉衫,岳云一身皂色布褐,都显得非常英武。岳云自幼随父习武,十四岁从军,六年征战从未败阵,可谓是将门虎子,人称“赢官家”。“岳家散手”天下闻名,岳云此时虽然才二十岁,却已是威名赫赫岳家军的技击总教头。王九在关中“文武第一”,功夫也自然非同一般。双方在将士们的喝彩声中,你来我往,龙争虎斗,一直打了一百多回合。突然,只听见一声长啸,白光冲天飞起,王九落在岳帅面前,回身向岳云抱拳道:“大公子,承让了!”

    原来,岳云的抹额红缨已经在王九的手中了。岳云忙红脸还礼:“多谢九哥指教!”

    岳飞兴奋地起身搀住王九的手臂,高声说道:“我大宋有如此英伟儿郎,江山幸甚,江山幸甚啊!”

    岳飞携着王九,来到场边,对着远山长江,脱口高吟: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憾,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王九早已听叔父说过岳飞的文韬武略,此刻却仍然为这慷慨激昂的壮词所震撼!

    王九自视极高,目下无尘,此刻却心中叹服:“岳帅出生平民,起于行伍,十年之间,由步兵走卒到建节封侯,已是神人!令人难以想到的是,岳帅出口成章,文彩飞扬!最难得的是岳帅待人如此赤诚,报国如此忠义!”

    岳飞后来在回书王佐时,写道:“令侄中服,今世凤雏,假以时日,定胜鹏举。如此国器,弟当面圣亲荐。兄长为国举贤,此功不亚于断臂说文龙也!”

    岳飞在为王九饯行的家宴上喜不自禁,亲自为王九夹菜,说:“圣上曾经叫我不要饮酒,所以今天席上就不设酒了,都留着,等哪天咱雪了国耻,到黄龙府再痛痛快快喝他三天三夜吧!”

    岳飞再三叮嘱王九回去安顿家事后,即回军中。将来先跟随左右,由岳帅亲授行军布阵之兵法,待奉诏回京时,再带他面见圣上。

    不料,王九回乡时,王佐却已病重,久治不愈,竟故去了。安葬叔父,接管义军事务,王九就一直抽不开身。

    岳飞也没有等到再次面圣的机会。岳家军挥师北伐,所向披靡,一直打到朱仙镇,接到十二道金字牌,却是班师诏令。岳飞忍痛班师,只身回到临安,还想着向圣上再次请战。哪里想到,等待他的竟然是枷锁和监牢!

    当日军帐招贤,校场比武,岳雷都在场。虽然时隔两年多,音容变异,岳雷对王九印象已有些模糊,但那鹤唳九天般的啸声却还是记忆犹新。

    那时的场景又都浮现在岳雷眼前,只是父亲和兄长如今却被诬告成了“乱臣贼子”。

    “九哥!”岳雷哽咽着说不下去,“家父他……”

    王九停篙,拍着岳雷的肩说道:“我都已经知道了,二公子。”

    岳雷咽泪。

    小舟停在一处沙洲上,王九说道:“二公子,上洲上去走走,我有事要和你说!”

    这沙洲被积雪覆盖,月色中白茫茫一片,一眼望去,没有尽头。两人默默走了一程,王九突然说道:“其实,我是从临安来的……”

    “家父怎么样了?”岳雷马上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忙拉住王九问道。

    王九扶住岳雷,说道:“二公子,岳家以后就靠你了!”

    岳雷闻言,全身震颤,胸口绞痛,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好一阵子,他终于拼命稳住气血,说道:“九哥,你说吧,没事,我能扛得住!”

    王九于是从头细说道:“那天,我在终南山老家听人议论说了岳元帅被奸臣陷害下了天牢。我和岳帅虽然相处短暂,却也深知岳帅绝对不是叛国谋逆之人。”

    岳雷点头:“家父是被奸臣陷害的!”

    “我王九一生从不服人,但我敬佩岳帅!”王九继续说,“我就想无论如何也要把岳帅从天牢救出来。当时,知道此事的关中豪杰几百人都要和我一起去救岳帅。但我一想,几千里越境救人,人多扎眼,反而容易被金贼和官府察觉。”

    岳雷心道:“确实,九哥想的不错,江湖豪杰可不象军队士卒那样整齐听令!”

    “于是,我只身匹马,赶往临安去救岳帅。”王九说道,“等我到了临安,已是腊月。我第一次到临安,人地生疏,想方设法才终于打听到岳帅关押的监牢。”

    岳雷听到这里,不觉紧张,捉住王九的手臂。

    “这天夜晚,阴天,大风,天上连一个星星也没有。虽然天牢高墙壁立,却难不住我,我施展轻功,乘夜色风声,跃上围墙顶上一看。就见一个管营和两个差拨在那里喝酒御寒,另有两队禁军来回巡逻。我便待那禁军巡逻的间隙,施暗器点了管营和差拨的昏睡穴,把他们做成酒醉的模样。然后,我从他们腰间摸到钥匙,到了岳帅的牢房。”

    “见到家父了吗?”岳雷急问道。

    王九点点头,说出了狱中相见的情形。

    那夜,王九潜入天牢,只见狭窄的牢房中,岳帅枷锁重重,面壁而立,身形瘦了许多。旁边一张方桌,一条长凳。桌上灯侧摆着逼写供状的笔墨纸张。

    岳飞亦是习武之人,听见响动,警觉回头,见是王九,惊奇问道:“贤侄,你怎么来了呢?”

    王九套开牢门,急切说道:“听说元帅被人陷害,特意来救您出去!元帅快走吧!”

    说完,王九待要找钥匙打开枷锁。岳飞却后退两步,说道:“贤侄且慢!”

    岳飞叹道:“枷锁监牢又岂能困住我岳飞?只是这谋反罪名未洗,岳某不能这样不清不白地走啊!”

    王九急忙劝道:“元帅,您难道还没看出来吗,秦桧这厮分明是要置您于死地啊!”

    “贤侄,你赶紧离开此地!”岳飞说道,“我没事,我跟随圣上多年,圣上英明,知道我耿耿忠心,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迟早会为我洗冤雪耻的!”

    王九再三苦劝,岳飞只是不肯走。门外巡逻的禁军过来,似乎察觉到什么,正想法弄醒那管营。王九再劝也无效,只得收剑离开。

    岳飞却又叫住王九,说道:“贤侄,请留步。有一要事却不可忘。你带这张纸去军中找夫人,她见了,自会明白。”

    岳飞拿起笔墨,在纸上匆匆草书了两个字,交给王九。

    门外,巡逻的军卒已经发现了,高声乱喊:“有人劫狱啦!”

    王九将纸折好揣在怀中。他含泪跪别岳飞,道:“元帅,您再考虑考虑,王九改日再来!”

    然后,杀退那些禁军,王九飞身上墙,逃了出来。

    第二日王九再去暗中查探,却发现岳飞已经被秘密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王九却不知晓,秦桧得知有人夜闯天牢,又惊又怕。他深知,倘若岳飞越狱,只需一声号令,别说岳家军十万精兵无人能敌,就这些江湖豪杰也能随时要了他秦某性命。他忙让人将岳飞转到更加隐秘的监牢。

    秦桧还有一个隐忧,就是一直没有找到什么岳飞谋反的实际证据。高宗皇帝对于岳飞案也挺关注。看高宗的态度,好象也不太相信岳飞会谋反。

    秦桧只得找来万俟卨,让他加紧收罗罪证。

    秦桧的妻子王氏待万俟卨走后,见秦桧仍坐立不安,便笑道:“相公也真是书呆子了!这有什么好着急上火的?已经捆住了老虎,皇上难道还能放了它吗?”

    秦桧恍然,马上进宫,见了高宗赵构,说:“圣上,岳飞一案恐怕还得早点结了才好!”

    高宗问道:“案子不是着大理寺在审吗?”

    秦桧阴险地说道:“其实,审不审都无所谓了。圣上,您想,即使岳飞以前真的没谋反,此番被打入天牢,再放出去,他还能不反吗?”

    高宗无语。

    秦桧又道:“圣上设想,如果让岳飞逃出去了,又有谁能抵挡他十万岳家军呢?”

    高宗沉默了。

    秦桧见此情形,又道:“圣上,要不下臣这就去大理寺,让他们在年内把案子了结?”

    高宗沉默良久,叹口气,摆摆手,道:“去吧!”

    ……

    就这样,令敌国闻风丧胆的一代名将岳飞和他的爱子岳云爱将张宪在绍兴十一年除夕那天被毒害于风波亭。

    王九本想趁除夕之夜戒备松懈,再入天牢探寻,劝岳飞越狱,却始终找不到他。直到大年初三,才探听到岳飞父子已经遇害。接着,又听到消息,岳家临安宅院被查抄,岳飞小女银瓶投井自杀了。

    王九赶紧往鄂州岳家军大营飞奔。走到江西境内,听说岳飞家属发配岭南。于是他又赶往岳州,终于在洞庭湖畔见到岳家人。

    岳雷虽然在军中接到流放岭南的诏令时,就已经预料到父亲凶多吉少,但总抱一丝希望,此刻听王九送来噩耗,终于忍不住“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往后倒在雪地上。

    王九连忙扶他坐在雪地,自己在他背后盘膝运功,为岳雷推宫活穴。待他气血渐渐平稳,又让他靠在自己怀中躺着。一盏茶工夫,岳雷方才醒转。

    岳雷醒来,痛哭一声,“爹——”

    跳起来,朝东边跑去,一边跑一边哀嚎“爹爹——大哥——小妹——”

    王九跟过去,飞身抱住他:“二公子!冷静点!”

    岳雷被他抱住,哀哭了一阵,突然咬牙说道:“我要报仇!”

    王九松开他,问道:“二公子,你准备怎么办呢?”

    “我要回鄂州,起兵杀尽这些奸贼!”岳雷切齿说道,“杀尽奸贼,报仇雪恨!”

    岳雷又冲出去对着虚空,挥拳踢脚,仿佛夜色中隐藏着无数的奸贼。王九心道:“此刻也许让他发泄一下更好。”便也不再阻拦。

    “岳家散手”携带着满腔悲愤使出,一时间,风呼雪涌,月暗波生,天地也似乎为之动容。

    王九不由仰天长啸,舒吐胸中郁气。

    岳雷一直不停挥拳,最后终于倒在雪地上,再次昏过去。

    王九抱起他,放到小船上,正准备离开。却听见西边传来幽幽的箫声。接着便见一艘船出现在湖面上,船行极快,一会儿就过来了。船头上立着一位吹箫白衣少女,月光下,衣带翩翩,秀发飘飘,无一丝尘色。王九心底叹道:“世间竟真有如此超尘绝俗的女子!”

    那少女的箫声哀怨凄凉,似乎在倾诉着无尽的悲伤!王九习武之人,定力极强,却也不禁为之黯然。

    箫声渐止,船已到洲边,王九才如梦初醒一般看清楚,这是一条海鳅船,船上少女身后还有二三十名壮汉,一望而知,都是江湖好手。却不知是何等人物,又为何雪夜来此荒洲?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

    《雷当家洒酒祭故友 三公主泣血说旧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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