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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意外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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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尔刷手机,看到周杰伦的一个视频。他说,不是我过去的歌好听,只是回忆帮忙加了分。

    一场台风刚刚从太平洋登陆福建,窗外的风呼呼作响。想来这是场能量巨大的台风,千里之外的凡城市也跟着刮风下雨。王哲换个了姿势,继续刷短视频。

    前天晚上,他和凡城新区的张副主任换了第二场,花酒喝到凌晨两点才结束。疲惫席卷整个身体。王哲本就酒量浅,这几年做生意,浅浅的酒量虽说变深一点点,但出酒的次数明显愈发多起来。

    经过与张副主任一夜的放松,王哲足足在家躺了两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以床为圆心,半径两米以内活动,足不出户,恢复元气。

    揉揉眼睛,王哲端着水杯准备续些水,手机叮咚一声提醒他有条信息。

    “兄弟,来咱自己家吃饭也不打声招呼,不够意思。”信息是高彬发的。昔日的好友,十年未联系。王哲甚至想不起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加的v。

    看完信息,王哲把手机扔到床上,杯中的明前碧螺春放的多了些,味道有些许重,需要加些水冲淡些。走到茶台前,他继续完成既定动作,右手拿起烧水壶,往水杯里加水。

    收到高彬的信息,王哲很平静,那天吃饭的时候,他就有预感,会因为这次饭局再次和高彬、范子琳夫妻俩扯上关系。你可以相信人有第六感觉,或者,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总之,该来的总会来。

    他本能的不想回信息。假装看不见?直接删除好友?在凡城市这一亩三分地,江湖路窄,父一辈子一辈就那么点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早晚得打上交道,以上两个选项肯定不靠谱。王哲盯着窗外摇曳的树枝,陷入回忆。

    “高彬,范子琳闹够了没有?她疯了吗?为什么要把那些事告诉孙云?”在山州大学的篮球场上,王哲用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冲着高彬发出一连串问号。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兄弟,孙云要去非洲,你也不至于神志不清吧,她去找黑人朋友,关我家琳琳什么事?”

    高彬的奥迪tt停在篮球场边颇为扎眼,刚拿到驾照的高彬就从老爹高大海那儿要了一台车,听说是别人欠高大海的钱,被高大海的马仔花一个月时间明察暗访,发现此君完全是装穷,甚至刚为自己妖艳的三奶喜提奥迪tt一辆。

    结果可想而知,三奶的车转手成了二代的座驾。

    “你装什么傻,孙云她妈和你老爸马仔的事不是范子琳捅出去的吗?”由于过于激动,王哲额头上有根血管微微鼓起,清晰可见。

    七月,这群从凡城市一中浩浩荡荡来到山州大学的孩子们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毕业季。大四,意味着青春赐予的最后一道护身符即将失效,社会这个大熔炉向这群单纯可爱的娃娃们张开了油腻腻的双手。

    孙云要去科特迪瓦的消息,是她的一个室友告诉王哲的。

    由于大学四年,王哲一直以疑似男友的身份在孙云周围忽隐忽现,这个室友自作主张,把“疑似”两字自动删除,在山州大学二号餐厅将孙云要去非洲一个叫科特迪瓦的劲爆消息以每分钟300字的语速向王哲疯狂输出。

    科特迪瓦?王哲除了知道这个国家在非洲,其他讯息一概不知。

    他丢下吃了一半的鸡腿饭,快步跑出二号餐厅,拨通孙云的电话。

    “山州市一家企业在科特迪瓦有基建项目,需要翻译,我已经通过他们的校招。”孙云回答的干脆利落,与平时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格判若两人。

    “为什么要去那个鬼地方?回凡城或者留在山州不也挺好?哪怕去北上广也行啊。”王哲的挽留没有任何底气。

    如果父亲还是曾经的局长,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王大少,或许他会有更有说服力的说辞。

    可是,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大学生,自己未来的路还不知道在哪,何谈帮别人谋划人生。

    孙云没有任何回应,她选择了沉默。

    大多时候,沉默不是因为大脑短路说不出话,而是此时的语境,只能用沉默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态度。

    “吃饭了吗?”王哲没有等到孙云的回答,只能悻悻地问了句不疼不痒的话。

    “不想吃,有点累,我没事,拜拜。”孙云决绝地挂断电话。

    回凡城办完父亲的丧事,孙云很快回到山州大学。

    大四,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做。母亲郑彩霞是个家庭主妇,平日里除了打麻将,就是洗衣服做饭。父亲是一个基层工商所的普通工作人员,总是戴着一副黑黑的墨镜,骑着一辆过时的大红色摩托车。

    失去父亲,这个小家庭面临的局面,完全符合“灭顶之灾”的范畴。

    “喂,你快去找孙云,她爸爸突然不在了,孙云昨天在电话里哭了一个晚上。”

    一个月前的某个早上,王哲接到宋夏儿的电话。他头脑发蒙,亲人离世还未曾出现在他那个小小的虚幻的真空世界。

    “怎么突然没的?”王哲问道。

    “孙云说他爸晚上在单位值班,自己喝了点酒,结果第二天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凉了。我问我叔叔,单位调了值班室的监控,的确是喝了酒,大概是脑淤血或者心肌梗塞,如果不喝酒还好,我叔叔说,值班时间喝酒意外走了,工伤都不一定能算上。”

    孙云的父亲在宋夏儿的眼里,是个没本事的叔叔,不像自己的后爹,张副局长,在凡城市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是个能够依靠的男人。

    一个是市工商局的常务副局长,一个是基层工商所的普通工作人员,的确没有任何可比性。尽管他们的女儿上了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

    王哲赶紧从上铺跳下来,刷牙、洗脸,不到两分钟就冲出法学院的男生寝室楼。

    他觉得孙云需要他,需要他的安慰,可惜,王哲这次的自我感觉并不准确,甚至是大错特错。

    他还不懂人性,不知道,越优秀的人,在受伤的时候,越会躲避人群,找一个僻静之所独自疗愈。就像受伤的狮子、将死的秃鹫总会找一个偏僻的洞穴独自舔伤,等待死亡的降临。

    王哲并没有在女生寝室找到孙云。电话不接,诺大的山州大学,几万师生,想找一个人,真如大海捞针。

    站在东校区和西校区之间的石桥上,王哲的情绪有些激动,看着身边朝气蓬勃的男生女生,他有点想哭,又不知道自己拥有什么悲伤的立场。

    他不是孙云的什么人,闺蜜的男朋友?凡城市一中的同班同学?山州大学的校友?这些身份都不足以为了孙云父亲的意外离世而哭泣。

    可是,他就是想哭,因为什么?大概是无助吧,他没有余力照顾他人。

    是的,强大的人偶尔哭泣,是悲情英雄,懦弱的人偶尔哭泣,是理所当然。哭吧,找不到自己想安慰的孙云,这个理由不值得哭泣吗?

    王哲旁若无人的放声大哭,泪水混着对面学校澡堂飘出的独特气体一股股流入嘴里。他有些想吐,人生的无常和他热爱的矫揉造作的新月诗,词不达意。

    他想起曾经为孙云写下的一句歪诗。

    今夜的你,再也融不进我的梦里。

    我爱你,却迟迟不敢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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