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有块香胰子就好了
阳春三月,莺飞柳长,越往南边,春意越发浓厚起来。
桂熙撒着欢似的,“驾~”紧紧地跟在陈遣农后边。
马蹄声悦耳动听,似比青茗的七弦琴声更让她觉得愉悦。
因是起程晚了,路上再怎么飞奔也未遇到投宿的驿站。
直到红通通的残阳只余小半片露在地平线上,陈遣农才勒住马,四处张望。
“今晚怕是要露宿了。”
“好。那边有一片湖泊。”桂熙指着左前方说道。
陈遣农看了一下,果然有湖泊隐在一片杨树林之后:“去那儿看看。”
“是。”两人策马奔下官道,奔向那片树林。
树林不大,围着湖边也不过二三十棵,在湖边也能望到官道。两人将马拴在树上,桂熙去捡干树枝,陈遣农脱了鞋袜下湖捞鱼。
“大人小心些,水里泥滑。”桂熙边捡树枝边朝他喊道。
话音刚落,“噗通”一声,陈遣农身子一歪扑倒在水里。
“大人!”桂熙扔下手中树枝,奔到湖边。却见陈遣农从水里浮了上来,吐了一口水朝她喊道:“你个乌鸦嘴!”
桂熙嘻嘻哈哈地笑起来,转身回去继续捡树枝。
又捡了些干草,塞在拢起的细碎树枝下面,用火折子点上火,火便燃烧了起来。又放了几根稍粗一些的树枝,枝叶在火里哔哔作响。天色渐渐暗下来,陈遣农捉了一条大鱼上岸来,拿了短刀剖肠刮鳞,又切成两半,穿在硬树枝上递给桂熙烤。
他自己找了根粗的树枝横在火堆旁,把浑身湿透的衣裳脱下晾上。
鱼在火上渐渐失了水分,香气飘了出来。桂熙一边盯着鱼肉一边只觉满口生津。
陈遣农换上干衣,从包裹里又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牛肉,用刀子削成厚厚的片,分了一半给她。自己又拿出一个酒囊,喝了一口,惬意地皱起眉头,发出舒畅的哈声。
“大人,这酒好喝还是难喝?”
“自然是好喝。”
“那你为何皱眉头?”
“辣,辣得有劲。”
辣的是有劲,可惜她无福消受。
“来一口?”陈遣农把酒囊递给她。
桂熙摇摇头,过年时白子苏让她喝的那口烈酒的滋味尚在口中。
陈遣农收回酒囊,丢了一块牛肉在嘴里,望着蓝黑的天空出神。
“鱼好了。”桂熙将烤得滋滋作响的鱼递给他。
鱼肉肥厚,即便没有刷油,也似乎滋出了一层鱼油,自带着一股清新的干香。没有酒配着似乎是有些不完美,看陈遣农一口烧酒一口牛肉一口烤鱼吃得不亦乐乎,桂熙只觉嘴里还少了一口酒味。
陈遣农见她盯着他的酒囊,又将酒囊提起来示意了一下。
桂熙伸手接了,轻轻地尝了一点点,那股辣便走遍了全身。
她打了个哆嗦,把酒囊还掉。
“大人,”
陈遣农打断她:“没有外人,不必叫我大人。”
“那叫什么?”
“我与子苏是同袍,他是你哥,我自然也是你哥了。”
“是。”桂熙眨了两下眼睛,一时有些叫不出口。
“陈大哥,我们去江州做什么?”
“江州总捕头前段时间因公身亡,那边群龙无首,我暂去稳一下局势。”
桂熙的眼睛亮了一下:“那很快便能回来么?”
“不好说。若是没有别的合适的,在那儿呆个三年五年的,甚至一辈子也有可能。”
“这么久。”桂熙的心情暗淡了。
陈遣农斜着眼睛看她:“你且安心给自己挣个前程,别想着回去给子苏做小厮。我看哪,他身边那个小哥,比你合适当小厮。”
“陈大哥说得对。”桂熙撇了撇嘴,他说得没错。
夜深了。
陈遣农躺在地上已经睡熟了。
桂熙与他隔着火堆,仰望着星空有些难以入眠。
白日里挣脱了约束的雀跃心情,此刻变成了无尽的思念。此时若是睡在白宅的那张小床上,隔着一堵墙是白子苏,院子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小院子,那会有多安心。
此刻子苏哥睡了么,有青茗妥贴的服侍,他心情一定不错吧。想必过不了几日,他便将我忘了。
远处的草丛里,蛐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着。不知道和白宅里有过的那只蛐蛐是不是同一只。
桂熙从怀里掏出白子苏的帕子,将它盖在脸上。帕子带着一丝细细的清洌,那是子苏哥身上的味道。闻着他的味道,她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天色已亮。陈遣农正在踩熄火堆,见她捡起落在一侧的帕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两人快马加鞭,过了四五日,傍晚时分进了一座沛城。
沛城是一座紧凑的城镇,城不大,中间一条商业街道,南边和北边便是居民区。
陈遣农带着桂熙在城中的商业街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又带她去街上的饭馆饱饱地吃了一顿。问她要不要去澡堂子,桂熙自然是不肯的,陈遣农便一个人去了。
桂熙让小二送了热水到房间自己美美地泡澡,只恨手边没有香香的花瓣,只有一块灰黑的皂角。
“要是有块香胰子就好了。”她小时用的胰子又滑又香,比起这皂角好用多了,洗完澡身上也又滑又香。
一股胰子的清香钻入鼻子,桂熙侧头一看,有人从身后递了一块香胰过来。
她接过香胰,在手臂上抹了两下。
怎会有人?桂熙惊了一下,回头一看,身后却是没人。
屋内点着烛灯,屋外也能听到客栈内小二与客人的呼喊声。
桂熙回身看了一下房门,她记得她从里边插上门栓的。
左右再看看,房内安安静静,只有她转动身子时发出的轻微水声,并未看到有人。
刚刚明明有人递了块香胰给她。
她又四处看看。屋内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椅子。
舀水的葫芦瓢漂浮在浴桶里的水上。桂熙舀了一瓢热水,轻轻扒上桶边,屏声静气地转向身后,果然在桶下蹲了一个人,一身浅绿闪亮的锦袍,那耳垂像一颗珠子圆圆的。
她想了一下,微微倾侧了一下葫芦瓢,一大汪水滴落了下去,滴在那人头上。
那人用他修长白晳的手指抹了一下头发,仍是闷着头蹲着。
桂熙便把那水慢慢地往下浇,水哔哔啵啵地浇在那人头上,那人往边上挪了一步,抬起头来看她,笑得眉眼弯弯。
她便将那瓢水泼过去,那人身形一闪,也未看清他是如何挪动脚步,已是避了两尺,仍是蹲着抬头笑着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