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他原本也配不上你
“你何时进来的?”
“才刚进来。”
“我明明插了门栓,你是学了崂山道士的本事么?”
“倒也不曾,只是有些撬门的手艺。见小二送热水,想必知画小姐需要香胰子,便送了进来。”
“这撬门的手艺比我强多了。你怎知我在这里?”
“刚见你跟着一个男人吃饭,便跟到了这里。那是何人?”
“他是捕头陈遣农,现下是去江州代任总捕头。子苏哥让我跟着他。”
“你去做什么?”
“做个小跟班。”
“也好。跟着白子苏总是没什么出息,不如出来见见世面,若是哪天厌了,便跟着我罢。”
“我才不做你的跟班。”
“那我做你的跟班。”
两人嘻嘻笑起来。
“你怎地在这里?”
“我也去江州。”
“你去江州做什么?”
容灿顿了一下:“你去我便去。”
“不说也罢,准是那儿还有个雁儿莺儿的。”
“雁儿被我送掉了。”
送掉了?
“谁让他骗你的。”
“她骗我什么了?”
“你个傻瓜。”
他冲她说了一句,倒将她说得哑口无言。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件傻事。
“你把她送哪里了?”
“送到一个好地方。”
他温润润的眼里闪过一丝冷酷。他说的好地方想必不是什么好地方。
“何苦呢,你那么喜欢她。”
“口口声声叫我好哥哥,一转头便要卖我妹妹。没把他杀了算便宜他了。”
浴桶里的水骤然凉了。
阿灿原来对外人如此狠心。
那王二生的灭门惨案,和他到底可有干系?
“你转过身去,我穿衣裳。”
他乖乖地转过身,面朝墙壁。
“小五呢,他没跟着你么?”
“在楼上。晚上你住我那儿。”
“你容公子住的上等房,我一个小厮可不配。”
她穿好衣,喊小二收走浴桶。
他站在她身后,神色幽幽:“不许你这么说。”
“本来就是。”
“我不许你这么说!”
她是他心里永远娇滴滴的知画妹妹,如今不过时运不济,一时落了难。
凤凰落到山上,也是凤凰。
不过是一只落了难的凤凰。
桂熙未曾这么想,自从她八岁离开容家,她的人生已经不一样了。
也许仍是凤凰吧,但也得接受自己是一只山雉的命运。
阿灿这么说,莫不是觉着我小厮的身份不配做他的妹妹?
可是他为了她做了很多。
她的心里软了:“好,往后不说。”
容灿的眉眼又扬起,捉着她的手便把她往外拉。
刚出门,陈遣农回来了。
她正跟阿灿手拉着手。
“陈大人,阿熙晚上睡我屋。”
容灿怕桂熙拉不下脸面,抢着替她说了。
“哦。”
陈遣农楞了半晌。
什么情况?
人生地不熟的,阿熙怎么和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如此亲近?
刚认识的?不太可能。
熟人?都跟到这边来了,怕不是熟人这么简单。
相好?
“大人,我和阿灿是旧相识,我去他屋里叙叙旧。”
“哦。”
陈遣农仍只是这么回了一声。
完了,他准要跟白子苏告状。
不过,告状便告状吧。
楼上的房间不仅宽大,床上也是丝绸被褥,显着比楼下亮堂舒服多了。
她扑到床上。
滑腻腻的被面蹭在脸上很是舒服,被褥里的棉絮也比楼下的要软和,闻起来一股温暖的日头的味道。
一想到楼下那暗扑扑硬梆梆的被子,她便想赖在这床上不走了。
可是这屋里只有一张床。
夜里怎么办呢,总不至于跟小五三个人挤一起吧。
不用她担心,他已经把小五打发出去了。
“白子苏怎地放你出来了?”
“大约是嫌我太笨。”
为何要赶她走,白子苏心里最清楚。
这次她倒是听话得很。
反正,
他身边有了青茗侍候。
“眼瞎。他是养不起小厮了么?”
怎地会养不起,密室里还有那么些银子呢。
容灿揶揄她:“你没把那银子贴给他么?”
“为何要贴他,他又不是没有。”
“不是都说他赔岳丈家已赔得靠典当过日子了么?”
“你们怎地知道?”
她有些惊讶,她可未曾往外讲。
“有人见着他去了当铺,拄着拐杖落魄得很。”
“子苏哥不过一个小官,如何让你们如此关心?”
“是。不过才失了新妇便被岳丈家逼着赔银子的,倒也不多。原本按白子苏的品貌和家境,朝廷里若有人肯提携,他也有机会一跃龙门。可惜那时放着千金小姐不娶,非得寻一个小家碧玉,如今倒好,鸡飞蛋打,人财两空。往后再想寻一门好亲事,怕是难得多了。”
容灿年纪不大,看世事倒显得很世故。
那慢条斯理说话的样子,像是她老子。
她的心里却是一动。
若是能认回父亲,当回容家庶小姐,再求父亲作主把她嫁给白子苏,倒也不失为一件圆满的好事情。
只是,这会连累到娘亲么。
先问问,想想总可以吧。
“阿灿。”
“嗯。”
“你说,若是我去求父亲,让他把我嫁与子苏哥如何?”
他冷下脸来:“不行。”
“为何?子苏哥如今无妻,我嫁过去又不是作妾。”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何轮得到你自己作主了?”
“如何不能作主?”
“你一个女子家家,上赶着要嫁人家,你倒是羞不羞?”
“我又不是女子。”
“不是女子你嫁什么人!”
她哑口无言,气得不再理会他。
“白子苏不过一个小官,又穷酸,脾气又不好,且不说人家愿不愿娶你,就算人家愿娶,你嫁过去又有何好处。倒不如求父亲给你配一个高门大户品貌俱佳的庶子,门当户对,嫁过去既不用受气亦不用吃苦。岂不比那白子苏强多了。”
“子苏哥是白老爷的嫡子,原也不差。”
“是,正因为他是嫡子,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你这个庶女。何况你也没有他原先娘子的美貌。”
容灿戳起她的心窝子也是毫不留情,一下不够再添一下。
“说了半天还是我配不上白子苏是么?”
她火冒三丈。
他何时这么势利眼?嫡庶分得如此清楚。
“可不是。何况你现在还只是个小厮。”
桂熙掀起被子劈头盖脸地包住他,将他狠狠地揍了一顿。
他在被子里闷声不响,动也不动,任她拳打脚踢。
还跟小时一样。
他总让着她。
扒开被子,他仍是抱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倒像是因为他的错,她才不能嫁给白子苏。
“对不住阿灿,我太蛮横了。”
“无妨,是我该打。”
“你说得没错,是我痴心妄想了。”
他却仍是不高兴,一脸惘然。
“好哥哥,我也只是想想罢了。其实,子苏哥让我出来也是因为别的。”
“因为什么?”
“他如今新得了一个小厮,叫青茗。长得标致,做事细心,还会弹七弦琴,侍候得比我周到许多,又是白老爷安排给他的。如今子苏哥也用不上我了。”
她说得嘴角上翘,仿若这是一件让她很愉悦的事。
容灿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心疼地把她搂入怀里:“罢了。那白子苏终究配不上你。”
胸口温热,原来是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