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实话实说
其实两天前与雾姬夫人交手那晚，上官浅身上已有半月之蝇发作的迹象，但因为只是偶感燥热，而且燥热感并不严重，又因为知道自己吃过百草萃，以为百草萃会对半月之蝇有作用的上官浅并没有往半月之蝇发作的方向考虑。直到昨天夜里，上官浅又开始发热，她才开始怀疑。
上官浅修炼的乃是至阳心法，她此时半月之蝇发作，表现出的又是热症，动用内力只会加重发作时带来的烧灼。
清晨本是寒气犹存之时，上官浅又特意减了衣物后，外界的寒凉让她内里的灼烧感消退不少，还能如常与宫尚角应对，但宫尚角的突发异想破坏了她的努力维持。上官浅应宫尚角要求与他对打，过程中因为宫尚角招式转变不由动用了内力，本可忍受的体内烧灼加剧，体表也显露出破绽，幸而宫尚角没有坚持为她请医。
宫尚角通晓医理，也为自己配置过蚀心之月也就是半月之蝇的解药，紫花地丁、寒水石、半夏、龙胆草……上官浅说出这几味大寒的中药材时，他内心满是歉疚。他又一次没有保护好她，甚至因为他，她此时更加痛苦。女子本就体寒体弱，服用这些至寒至凉之物肯定会损伤身体，宫尚角断不能让她如此。他出了上官浅房间，唤来一名侍女守护上官浅听她差遣后，就一个人匆匆出了角宫。
……
雪重子和雪公子为宫子羽演示过拂雪三式后，看着宫子羽演练。
宫子羽记性极佳，第一遍照猫画虎，已有了大概架势，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第一遍动作看的雪重子和雪公子俱是摇头。
宫子羽也不气馁，他很快发现其中关窍，第二遍已经有模有样，第三遍几乎无甚差别，第四遍、第五遍……直到看到雪重子和雪公子目露赞许之色，他才停下来。
“你已经学会拂雪三式，可以离开了。”雪重子肃然开口。
“真的可以离开吗？”宫子羽喜出望外，原本他以为麻烦寒冰莲池里面的匣子获得秘籍闯关成功就可离开，没想到还需要练会拂雪三式，若不是他天资聪颖，他都以为自己要成为第一个不问宫门事物，老死后山的执刃了。
“心不在此，留也无用。”宫子羽一心想早日出去，练习时多有走神，事倍功半。不是想磨炼他的性子，雪重子早就想赶他离开了，眼不见心不烦，苦心创造的拂雪三式不被人认真对待，真的很让人内伤。
宫子羽嘿嘿一笑，不做辩解。
“执刃大人出去了也不能懈怠哦，否则怎么守护心爱之人。”雪公子在旁边打圆场。
“我会的。”宫子羽郑重承诺。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宫尚角的声音突然出现，宫子羽、雪重子、雪公子立刻寻声望过去，只看到宫尚角冷漠着一张脸正从转角处一棵巨大的雪松后面绕出来。
“雪公子。”宫尚角走到三人面前，对宫子羽和雪公子点头示意后，对着雪重子拱手道，“今日到此，有一物相求。”
雪重子还未开口，宫子羽已经激动的蹦了出来，他跳到雪重子面前，手指止不住的哆嗦，指着雪重子道：“你才是雪公子？”
宫尚角蹙眉，宫子羽来雪宫这么久，连这都没发现吗？原以为他聪明，能够发现异常，现在看来还是需要多遭受风雨，多多磨炼。
雪重子冷着脸，懒得回答他。一起相处这么长时间都没认出来，真没眼力劲儿。他居然还信了这男人当年说的要带他去外面的世界看大海、看灯市、看塞北大漠孤烟……呵呵，男人的嘴……
一旁的雪公子理了理袖子，一点也不尴尬的站出来，粲然一笑：“是的，他才是雪公子。而我，就只是一名从小陪伴他一起长大的书童而已。”
宫子羽尴尬了，他默默放下手指，后退，真想此时有个雪洞能让自己钻进去，藏起来。
雪重子才不看他，他目光落在眼前的宫尚角身上：“何事？”
“雪莲，寒冰莲池的雪莲。”雪宫外的池子里就有雪重子的伴读雪公子养的在外界看来极其珍贵罕见的雪莲，但论效果，远不及寒冰莲池里生长的。而宫尚角，他自然是要给上官浅最好的。
……
宫子羽和宫尚角两人互相冷着脸一路无话的一同从后山出来，到了前山，终于能和臭着脸的宫尚角分开，宫子羽心情不要太好。
宫子羽正要大步离开，突然被宫尚角喊住，他没好气的回头：“什么事？”
“这个给你。”宫尚角随手丢给他一个盒子。
宫尚角从不求人，第一次张口，却不说缘由，因他向来稳重可靠，雪重子也不追问，怕给的不足误了他的事，因此不仅亲自采了几朵寒冰莲池的雪莲，雪宫外的池子里养着的雪莲也同样给了不少。
上官浅半月之蝇发作，云为衫估计一样，到底日后会成为自己弟妹，成为自己家人，宫尚角愿意适当照拂。不过寒冰莲池的雪莲是不可能给的，得来不易，他还担心不够上官浅使用的，只给了几朵雪宫外池子里养的。云为衫如果真要用，宫子羽就自己去雪宫要吧。
上一世宫子羽和云为衫没有告诉自己上官浅被半月之蝇控制，没有告知上官浅半月之蝇无须解，致使他和上官浅别无选择的走向对立，经历生离死别，宫尚角对此事是存了一些怨气的。但宫尚角一直更痛恨的是他自己，因为不管有没有半月之蝇，在他决定同意那个计划，让上官浅成为棋子，成为弃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舍弃了她，就已经没有顾念她的生死。虽然他叮嘱众人，上官浅交由他负责，任何人没得到他的允许前不许对她动手。虽然他在上官浅给无锋传递出消息，已经失去利用价值后依然允许她在宫门内自由活动。他似乎是给她留了生路，但细思量，无锋和宫门乱战的时候枪炮无眼，刀剑淬毒，如果不是上官浅自己一心只想坑杀无锋刺客，抢夺出云重莲解毒保命，根本没想过和宫门人起冲突，如果不是她的寒鸦舍身相救，她根本不可能从宫门全身而退。
还有出云重莲，宫尚角一直以为上官浅并不知道远徵弟弟培育了三朵出云重莲，直到她离开宫门后一次闲聊，远徵无意提及，笑她可笑，“我告诉上官浅我培育了三朵出云重莲，一朵给哥哥你，一朵我自己留着，她竟然问我那最后一朵呢，她竟然奢想我会把出云重莲给她。我告诉她，最后一朵当然是送给月公子做研究啦，哥，你不知道，她听到后的表情有多可笑，无锋的人真是贪心。”她知道有两朵在前山，她明明对角宫、徵宫更熟悉，却没有想过拿走他和远徵的，而是去自己未曾踏足过的后山寻找。
还有无锋进攻宫门的日子，是他和宫子羽商议定下的，是他内力全无的时候，知道上官浅把这个消息送出去的时候，宫尚角的内心无比失望愤怒。一切都是虚情假意，无锋的人怎会有情，可笑他竟然……后来，他才知道，雾姬夫人竟然也和上官浅说过他内力有问题。画蛇添足，弄巧成拙，他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弱点被他人知晓，远徵也就算了，羽宫的人怎么会知道，更别提那人还是雾姬夫人，上官浅早就知道那是个假消息吧，她知道他们在做局，所以她说：公子都抛弃我了，为何不走？
……
“莫名其妙。”宫子羽接住盒子，看着已经走远的宫尚角，随口吐槽一句就继续欢快的向羽宫行去，他十分想念他的阿云。
宫尚角借口雾姬夫人受伤，羽宫防卫不足，给羽宫外围加派了不少侍卫，羽宫的人对这种名为保护实则监控的布置十分不满，但没人敢出言反驳。
金繁作为羽宫侍卫统领，领着羽宫内的侍卫同样加强巡视，避免在对比中落于下风。
宫子羽达到羽宫，金繁第一个见到他，甚是欣喜：“恭喜执刃大人成功通过第一关试炼。”金繁没想到宫子羽能这么快过关，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哈哈，没想到吧，是不是感觉我天赋异禀，自己没有跟错人，嗯？”宫子羽一见金繁就没了正形，将一边手臂架到金繁肩膀上，凑到他耳边，调笑道。
金繁嘴角微抽，往旁边错身，让宫子羽失了着力点，差点歪倒。
“小气。”宫子羽站稳身形，吐槽一句，也不恼。
“子羽弟弟，恭喜！”宫唤羽听到声音，步出屋门，向他们俩走来。
“哥，我过关了，没让你失望。”宫子羽见到哥哥眼前一亮，瞬间化身求夸奖的小孩。
“嗯，做的很好，比我当年过关还要快一些，哥哥就知道你肯定能行。”宫唤羽宠溺的拍拍他的肩膀，很是欣慰。
宫唤羽正在再和宫子羽说上两句，就听到雾姬夫人的声音传来：“子羽？！”
雾姬夫人一身素衣外披斗篷，由一侍女搀扶着，出现在主殿门口，病容憔悴，头发也披散着，显然是听到声音才从床榻起身。
“姨娘。”宫子羽立刻跑过去，顶替掉侍女，“姨娘，你出来做什么，赶紧回屋去，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我好多了，你不用担心，看到你平安回来，真好，你爹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雾姬夫人由着宫子羽将自己搀扶进屋。
“是谁伤的你，姨娘可有看到？”宫子羽气愤，这段日子自己的亲人一直受伤。
“没有。”雾姬夫人低下头。
“云为衫姑娘一直住在子羽弟弟你屋子的隔壁，或许她知道的会多一些，子羽弟弟不妨问问她。而且云姑娘是因为子羽弟弟你才被长老关禁闭的，子羽弟弟既然闯关成功了，云姑娘是不是也可以解禁了？”宫唤羽这时突然接话提起云为衫。
“当然，我这就去放阿云出来。”自己在后山待了多久，阿云就在屋子里被关了多久，她那么希望自由的一个人，被困在屋子里这么长时间，肯定很难过，“姨娘，我先去办点事，过会儿再来看你。”宫子羽说着就起身出门，金繁赶紧跟上。
“不知道云姑娘会跟子羽弟弟说些什么？”宫唤羽看向雾姬夫人。
“希望她一心只有子羽，实话实说。”雾姬夫人并无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