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解毒
“小徵?”
云为衫的气息已经平复下来,但她感受到少年胸膛中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他的身躯甚至微微发起抖来。
这一声唤,陡然将宫远徵从他自己那诡谲荒诞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他有些慌乱,以为云为衫是知道了他的心思:“姐姐,我不是,我没有想那么做”
云为衫有些疑惑,更多的是担忧,她支开身子,用手在少年眼前晃了一晃。
“小徵,你怎么了?”
少年醒过神,握住云为衫晃动的手,放回身侧,摇了摇头,扯出了一个笑容:
“没事。”
他低下头,看着被他握住的那只十指纤纤的手,用拇指一下下地抚着她的手背。
“不过姐姐来找我,一向都是有事的。这次是为了什么?”
“我需要你帮我。”
还真的是有事找他。宫远徵嘴角向下撇了撇,故意重重叹了一口气,弯下腰将下巴搁在云为衫的肩膀上。
然后卸了一些力气,坏心眼地把身躯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云为衫被他靠的身形一晃,一只脚后撤一步,才得以保持两人平稳。她轻翻了下眼皮,伸手从他的小辫子上揪下一个铃铛。
少年嘶了一声,然后清越的笑声就从他的喉间低低溢出。
玩闹够了,他就直起身来,看着云为衫的眼睛:“要帮你什么?”
云为衫脸上淡淡的笑意开始消弭,她抿了下嘴唇,垂下眼帘:“我在三域试炼第二关中了毒。事关试炼内容,我不能告诉你具体的细节,但是我需要提前毒发,将毒性熬过去。”
中毒?宫远徵紧张地看着她,点点头表示会帮她。
可他复又摇了摇头:“事关三域试炼,具体细节你不告诉我也情有可原。可当初你在医馆拿的那些药材”
宫远徵想要追根究底,可云为衫伸手捂住了他的唇,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哀求。
“好,姐姐,我不问,我帮你。”
五脏六腑中渐渐弥漫起熟悉的灼烧之痛,烛火中,云为衫的唇色苍白,面庞却是妖异的红。
宫远徵按照她给的方子,为她煎完了药。从方子中不难看出,云为衫这次配制的是热毒。
他将药碗递过去时有些疑虑,可云为衫一点都没有犹豫,伸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她喝下后,面色就一直很难看。
“姐姐,我不问这是什么毒,但你至少要告诉我,这毒,到底有多重?”
“我能来找你帮忙,这毒,自然是很烈的。”
云为衫还是低估了这次毒发的剧烈程度。
无锋给她们的那半月一次的解药,估计也是一种毒。而她在宫门,又是服用寒毒压制药性,又是在后山再中一次半月之蝇。
没过多久她就失去了视觉,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今夜,或许她就会死在这里。
她还是睁着眼,用尚存的力气和宫远徵说话:“小徵,我相信你。”
少年的心中生出了很多不好的猜测,可他还未来得及问姑娘到底想做什么,面前的人就猛地弯下腰,吐出一口殷红的血,然后倒在了榻上。
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少年迟缓地低头看去,触目可见的血色在地上蜿蜒,有一些还溅在了他白色的衣摆上,像点缀上去的朵朵红梅。
“云为衫!”回过神来的少年慌乱,但总归是镇定下来,俯身跪坐在榻前,仔细观察着姑娘的状态。
这种毒,看毒性像是热毒。云为衫之前数次调配寒毒,大概是为了压制毒性发作。
没有具体的药方,宫远徵也不敢贸然配配制解药。
“姐姐,不要管什么三域试炼了,快告诉我,你中的到底是什么毒?我马上为你解。”
可是姑娘还是轻轻摇了摇头,一只手努力地想要抬起,似乎是想要摸一摸少年的头发,可终究是无力垂下。
少年察觉到她的动作,立刻抓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帮你,我都会帮你!你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在少年急切地注视下,云为衫的嘴唇轻轻张合:“无须解不能解要熬过去一定要熬过去帮我”
她说话时,口中的鲜血就顺着唇角溢出,流向脸颊和颈侧,引得少年慌乱无措地用手掌替她擦拭,但无法擦拭干净。
宫远徵已经红了双眼,可坚决不肯落一滴泪,也不肯停下手中的动作。
云为衫的身子被烧得滚烫,从那双手里感受到了丝丝凉意。
可没过多久,那凉意也消失了:宫远徵松开了她的手。她能感觉到少年离开了她身边,不知道去了哪儿。
寒意在她的心中渐渐涌起,云为衫甚至感觉到身上的灼烧之痛都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她觉得她做错了,她不应该赌。内力能不能提升不重要,接下来的谋划也不重要,她不应该在现在就死去。
她不想被抛下不管。
泪水在眼中慢慢凝聚,可身体的炙热让她连落泪都做不到,嘴角的血迹也开始干涸,直到她呕出下一口鲜血。
嘴里突然被轻轻塞进什么东西,混着血迹也能感受到苦涩,应该是药材。随后头顶也传来些酸胀的麻意。
宫远徵刚才看着姑娘逐渐涣散的目光,心中的苦楚积蓄到极点,几乎就要绞断他的理智。
出云重莲,对,还有出云重莲。
可当他用最快的速度将出云重莲取过来时,发现云为衫吐了两口血后,脉搏奇异地平稳下来。
他欣喜惊奇之余,连忙开始寻找那些可以替人续命的珍稀药材:云为衫说要熬过去,自然是不能解毒,只能用药材保住她的气息和体力。
给云为衫喂了人参,宫远徵又去寻了银针为她稳住内力。
云为衫能感受到体力在渐渐回转,眼前也不再是彻底的黑暗,而是变成了模糊的光影。
随后她的手又被轻轻握住,她的听力还未恢复,只能听见耳畔断续的言语:“药姐姐施针在这别怕”
破晓时,云为衫熬过了半月之蝇的毒发。
她的内力运转果然加快,开始疗愈她毒发时期身体所受的亏损,不多时呼吸就平稳了下来,连带着体力也恢复了八九成。
云为衫感到非常轻松,像是不再为躯壳所累。她的内力充盈浑厚且还在不停积累,现在应是和无锋的魍有了一战之力。
少年伏在她身边,她轻轻伸出手,摸了摸他散落在榻上的头发。
头发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发出微末悦耳的铃声。
少年未有动作,只是轻声唤了一句:“姐姐?”
他听到了带着些虚弱的温柔嗓音:“嗯,我醒了。”
少年抬起头来看见的就是姑娘朝他恬静地笑着,他惊喜地直起身来,尽可能轻柔地将姑娘扶起坐着,又将早早备好的参汤端来。
“你什么都不说,就要我帮你,然后就开始吐血。”
少年给云为衫喂着参汤,嘴里喋喋不休,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有多吓人,我都以为你会”
一碗参汤见底,云为衫的嘴唇红润了起来,宫远徵终于放下了心。
云为衫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头,余光瞥见一株通身莹白,枝叶奇异的花。
世间奇药,可起死回生。
“这难道就是出云重莲吗?”
宫远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点了点头,又生起气来:“这下你知道你昨晚多吓人了吧!”
姑娘扯了扯他的袖子,笑容里带着些讨好:“小徵我知道啦是我错了。”
她透过窗户朝屋外看了看,又回头看了看宫远徵。
少年明白她的意思:她要走了。
他有些委屈,有些舍不得,多日来才见这一次面,她又要走了。
云为衫看向他的眸中露出歉意,他终是没有阻拦:“我去给你寻些糕点,你吃了再走。”
可等他回来时,屋内已经不见了人影。
或许是天光马上就要大亮,她怕被太多侍卫看见,就急着走了。
在徵宫待了一夜,终是有些说不清的。
说不清就说不清,宫远徵笑了笑,拿起一只糕点放进嘴里。
可屋中好像还有些其他什么变化?
他回过头再看时,面上满是惊愕,手中的糕点摔落在桌上,四分五裂。
出云重莲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