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自欺欺人
云为衫手中拿着一只盒子,在天光未明的宫门长廊中疾行。
遇见零星巡逻的侍卫时,她反而放缓了步伐,退去一边,静静待他们过去。
侍卫们看见她似是从徵宫的方向过来,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向她行了礼就匆匆离开。
等侍卫们在她的视线里消失,她又抓紧了些,朝着角宫的方向赶去。
行至转角,云为衫停顿了一下,感知着躲在暗处监视着她的人的方位。
她垂下眼,屏住呼吸,聆听着周遭除了风声和她的心跳声之外的其他声音。
半月之蝇不仅让她的内力增加了,也提升了她五感的敏锐度。所以她只花费了往常一半不到的时间,就确定了暗处之人的位置。
提气一跃,几个转身,云为衫就摆脱了监视,朝着长廊的另一个方向奔去。
数十息之后,密道入口出现在前方。
她抬眼望了望天色,等了一会儿,觉得时机差不多要到了:就算宫远徵现在还未发现出云重莲不见了,以宫尚角的疑心程度,监视她的侍卫应该早就将她的行踪禀报上去,此时他应该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拦截她。
墙上的砖层层叠叠,每一块都被岁月蚀刻出沧桑的模样。云为衫依着记忆摸到了一块,用力按了下去。
密道口沉重的石门缓缓地打开,尘土簌簌落下,发出砖石摩擦时浑厚低沉的声音。
云为衫留意着身后的动静,暗暗在心里数着时间,却不防面前的石门中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撑住石壁。
变故陡生,她被惊得退了一步。
石门开启到一半时,她看见了宫远徵。
少年带着笑,俯身向前朝着云为衫逼近一步,从密道中走了出来。
两人原本的视线持平,但因为宫远徵直起了身子,云为衫不得不抬头看他,同时不动声色地又向后退了一步。
”姐姐,抓到你了。”
他的目光朝着她手中的木盒瞥了下,心中异常酸涩,心中那个不好的猜测现在已被证实,可他选择当做没看见。
少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再次向云为衫走近一步。
“玩笑开够了,和我回去吧。”
他抬手去牵她,却被她避开。
云为衫盯着他,眼神中满是防备和试探,但嘴角和眉眼弯弯,是一副惊喜的模样,此时此刻就像一张虚伪的面具:“小徵,你怎么在密道里,吓到我了。”
宫远徵的心沉了下去,不愿做撕破假象的那个人。
或许,云为衫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总不能刚刚求了他帮她熬过毒发,这么快就准备逃出去。
“密道不止一个入口,姐姐该早些问我的。”
宫远徵没有回答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因为他们两人心知肚明。
云为衫只是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在她之前进入密道的。
“原来是这样,小徵,我有些事情要出去一趟。”她垂了眼,目光有些闪烁。
再抬起头时,云为衫看向少年的目光又恢复了从前的温柔。
“午时我便回来。旧尘山谷中的糕点味道很独特,你要吃什么口味的,我给你带几份回来。”她悄悄将手中的木盒藏至身后,然后笑意盈盈地牵住了少年的手,晃了晃。
少年看着她的笑容,有些恍然。
她离开徵宫,带走出云重莲之前,也是这么看着他笑的。
原来这个笑,代表着应付和欺骗。
少年情不自禁地替她拂开了有些凌乱的鬓发,捧上她的脸,注视着她的眸子,开口时嗓音已经带上了哑意:“我想吃桃花酥,你早去早回,别让我等太久。“
说完便朝一旁走去,给云为衫让开了路。
他的眼圈已经红了,心里酸得发胀,透不过气来。隆隆的心跳声敲击着他的思绪,他不敢再看对方的神情。
或许她不会走,或许她会选择留下来。
云为衫紧紧攥着手中的盒子,无声地笑了。
她抬头看着天空中渐渐出现的朝阳,让眼泪从眼睑落回眼眶,心里想着:怎么犯傻了,都有些不像他了。
两人擦肩而过时,宫远徵心空了一瞬,或许他以后再也不会碰桃花酥了。
突然之间,一柄刀带着破空声朝着云为衫的后背袭来,宫远徵率先发现,震惊之下扯住云为衫朝一边退开。
两人回身看时,那柄钢刀深深钉入开启密道的石块中,而石门也开始缓缓闭合。
云为衫正要冲进密道,又是一把刀袭来,钉在密道正前方,让她不得不后退一步。
终于来了,云为衫想。
密道门完全闭合时,宫尚角的声音从长廊转角处传来:
”远徵,你还在自欺欺人吗?”
从昨天云为衫悄悄去徵宫的时候,宫尚角就一直派人盯着她。但对方似乎也没有刻意隐藏踪迹,遇见巡逻的侍卫只是静静立在一旁,待他们过去,她就继续走。
侍卫们看见她也是匆匆走过,不发一言。
宫尚角派去的一个侍卫回来跟他禀报时,他的嘴角勾上了一抹笑。
真是好手段,羽宫那闹了一场,现在角宫和徵宫的侍卫都知晓了她和远徵的关系,看见她往徵宫去,只会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待到一夜过去,就连回来禀报的侍卫都有些吞吞吐吐了:“公子,云姑娘她从徵宫出来了。”
青年人在灯烛下坐着,手上拿着一杯浓茶,正在翻看近日的宫门密件,随口一问:“那她现在去了哪里?”
“回公子,似是往角宫的方向来了,云姑娘手里还拿着一个盒子。”
给上官浅带的药材吗?宫尚角挑了挑眉,有些失笑。
“回去歇一会儿吧,云为衫那边只留两个人就行了。“
”是,公子。”
侍卫出了门,宫尚角就提笔开始回复刚刚读完的密件,
在信纸上写到第三个字的时候,侍卫又折返回来,他以为是刚刚有什么事情侍卫没说清楚,抬眼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他派去监视云为衫的侍卫。
“公子!云为衫不见了!”
一滴墨迹落在信纸上,晕开来,模糊了之前的字迹。
“我们三人中,原本一人回来和公子复命,我和另外一人继续盯着她,结果在接近角宫的那条长廊拐角处,云为衫就突然消失了。四处搜寻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她的踪迹,我们急急商议了一下,由我回来向公子禀告,另一人继续搜寻。”
宫尚角猛地起身,扔下笔,朝周围侍卫吩咐道:“封锁这个消息,尤其是对远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