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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往事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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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姬夫人看着屋中架子上的空缺,那里放着的东西已被人取走。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二十几年前:那时候她刚刚被接入羽宫,看着小姐因她的到来而欢喜,又因她的到来而落泪。

    小姐在宫家,是兰夫人,为人妻,为人母,一直到心结和执念在心底里生根糜烂,郁郁寡欢,撒手人寰。

    不久后,雾姬就变成了雾姬夫人,照顾着年幼丧母的宫子羽。

    一晃二十载已过,兰夫人走了,老执刃也走了。宫子羽已经成了执刃,而现在有人用她缺失了二十余年的自由诱惑她,让她抛开在宫门的种种温情,去长老院作为人证,说宫子羽的身世有问题。

    雾姬心里明白,自己无论是拒绝还是接受,想对付宫子羽的那些人都不会停手。

    她做出了选择,空荡的架子也让她知晓了对方的选择。

    雾姬夫人离开屋内,走到了庭院里,在温暖的日光下,观赏着处处体现着老执刃用心的造景。

    她看向院落中枝叶舒展的兰花时,发现了站在回廊里的云为衫。云为衫显然也看见了她,缓步走过来,向她行了个礼。

    “雾姬夫人。”云为衫神色恭敬。

    雾姬夫人朝她露出长辈和蔼的微笑:“云姑娘。”伸出手虚扶了一下云为衫,“我还未谢你。”

    看着对面姑娘惊讶的表情,雾姬夫人解释道:“你们虽然都不跟我商量,可你突然成了绿玉侍,子羽又这么快过了三域试炼第一关。我知道,是你帮了他。”

    云为衫了然,面容带上了些腼腆的笑意:“夫人,我既入羽宫,未来就是执刃之妻,我与执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之前,在她印象中,雾姬夫人在老执刃去世后一直不怎么露面,没想到消息却这样灵通。

    雾姬夫人的笑意中又添了更多的温柔,她垂首拉起云为衫的手轻轻拍了拍,末了却叹了一口气。

    “夫人这是有心事?”

    雾姬听到姑娘关切地询问,收敛了笑意,目光沉重地看着云为衫:“你真的可以为了子羽,冒任何风险?”

    而云为衫眼底显出十分的真诚,这就是给雾姬夫人的最好答案。

    于是她们二人回到屋内,屏退左右。云为衫被告知记载着被雾姬夫人保管着的兰夫人孕期状况的医案不见了。

    而宫尚角和宫远徵前不久来寻雾姬,让她作为人证坐实宫子羽并非宫家后人。

    医案现在在谁的手里,显而易见。雾姬求助的眼神被云为衫看在眼里,宫子羽的身世绝对不能出问题,他的执刃之位也容不得闪失,云为衫几乎是瞬间就下定了决心。

    她起身告辞,准备尽快回去为取回医案做好准备。当她走到房门口欲推门而出时,雾姬夫人平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用了。”

    姑娘目光惊疑,她回头不解地看着雾姬夫人,只见她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不用去了。”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侍卫的通报声:“长老院传令,请雾姬夫人立刻前往议事厅。”

    这一局是彻底的败了。

    无论是宫远徵亲自拿回来的医案,还是假意顺从的雾姬夫人,都是阴谋的一部分。

    少年原本恼怒气愤,他打定主意要让算计哥哥的所有人都付出代价,可是哥哥对他说了重话,他也看见了哥哥晦暗的神色。

    宫尚角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或许是因为这次他们拿了哥哥生母和哥哥亲弟弟的医案,作为攻击哥哥的手段。

    宫尚角不是生下来就冷心冷情。

    年少时,他也会调皮玩闹,纵使稍大一点就被赋予了统领角宫的重任,对他的朗弟弟,也是百般纵容疼爱。

    朗弟弟在父母和哥哥的期盼中降生,在哥哥的引领和关爱下成长,很是会撒娇赖皮,所有人也都宠他护他,不会跟他说半句重话。

    直到十年前的那场刺杀,泠夫人和朗弟弟都在无锋的刀刃下殒命。宫尚角变得冷硬尖锐,甚至有些极端。后来唯一的温情,留给了年纪相仿,孤苦无依的宫远徵。

    宫远徵是真的羡慕朗弟弟,纵使在宫远徵和哥哥互相依靠扶持了这么多年后,哥哥的心绪仍然只会为朗弟弟起波澜。

    宫尚角会为了不让长老院觉得自己偏袒,让他被关在地牢受审。如果是朗弟弟,哥哥也会一视同仁吗?

    他想他应该知道答案。

    宫远徵心中浮上了酸涩,在偌大的宫门,哥哥是宫远徵唯一的依靠,无论是什么情况下,他只会选择哥哥,只会保护哥哥。

    可他自己呢?

    他从来没有被任何人坚定地选择过!

    少年的眼睛也开始发红发酸,于是咸涩的泪珠从他的腮边一颗颗滑落下来。他立刻抬起手擦去,确保自己的眼泪不会被任何人看见。

    为什么呢,真的没有人选择他吗?哥哥心里有朗弟弟,现在身边有上官浅。宫子羽有父兄和姐姐疼爱,现在还有姨娘百般呵护,身边还有云为衫

    “云为衫”少年口中喃喃出声,他泛着泪意的眼睛突然显出了些神采。

    他情不自禁地开始回忆起深夜时分的那个吻,想起云为衫在亲吻之后,温柔地拥住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虽然真像是在哄小孩子,可他的心里还是熨帖极了,开心极了。

    宫远徵几乎马上就想动身去找她,去寻求心上人的安慰。

    可他刚刚迈出徵宫,巨大的恐惧就涌上了心头,他的手脚也开始发凉开始颤抖:云为衫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他到羽宫拿走医案的事情。

    他用来掩盖目的,真假参半的话语换回来一丝情意。

    可谎言最终被揭穿,少年的眼泪和言语在如今突然变得丑陋可笑,展露出的所有情感在对方眼里或许都变得虚伪不堪,令人作呕。

    他怀中藏着医案的时候,一字一句地和云为衫说:“我来这里,让你相信我。”

    也就是在那一天,云为衫终于被他的伎俩打动,为他擦拭眼泪,关切地问他的伤还痛不痛,还告诉了他来去羽宫不会被发现的路径,让他得以顺利带走医案回到角宫。

    宫远徵在徵宫门口僵立,在心中汹涌翻腾的苦涩下,他现在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云为衫在宫子羽和雾姬夫人的讲述下大致了解了在议事厅发生的事情。

    宫远徵在雾姬夫人房间拿走的医案本来就是雾姬夫人提前准备好的,宫尚角生母的医案。

    姨娘之前只是在试探她,于是她摆出一番疑惑又小心翼翼的样子,悄悄看向对方,得到了带着歉意的一个笑容。

    这下轮到不知她俩内情的宫子羽疑惑了,但两个人看起来也不像是想替他答疑解惑的样子,于是宫子羽默默喝茶。

    年少的时光已经有些遥远,但宫子羽其实还记得角宫有一个和他同龄的弟弟。

    他和朗弟弟一样,都有一个优秀又疼爱自己的大哥。年少之时,他情不自禁地就想亲近他,和他诉说有一个处处过人的哥哥是多么烦恼,或者攀比一下自己的哥哥对自己有多好。

    但宫子羽的身世一直在宫门遭人口舌,而小孩子的恶意往往不加掩饰,他终究还是不敢。

    朗弟弟也没有等到宫子羽鼓起勇气的时刻:他在小小的年纪,和自己的母亲一起倒在了血泊中。

    云为衫看出来宫子羽带着伤痛的神色,温柔的语气带着安抚之意:“执刃,是想起兰夫人了吗?”

    宫子羽摇了摇头,又朝着她笑了笑:“没有,我只是想起了朗弟弟。”

    “朗弟弟?”

    “他是宫尚角的亲弟弟,和我差不多大,这医案就是他母亲怀着他时记录的。”

    “宫尚角,有亲弟弟?可是我看他身边一直跟着的是宫远徵。”

    宫子羽心中的悲伤渐渐流露到面庞上,他转头看着窗外澄澈的天空:“十年前,无锋潜入宫家。他和泠夫人遇害了。”

    半月之蝇的发作越来越剧烈,就算之前已经偷偷服用了一些给宫子羽制的寒毒,但也是压制住了几天而已。

    云为衫再次去医馆拿药材,可她到达医馆后,被拦在了门外。

    医馆的侍卫告知她,现在所有人取药必须要有宫远徵的手令。她心中暗暗埋怨了几句,这明明就是在针对她。

    他之前白天进她屋子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不太对劲。之后宫远徵又突然剖白心意,一字一句的都是控诉与委屈,惹她心软。

    云为衫心里十分清楚,他一定是带着目的前来羽宫。现在怕是误会她那时是故意放他走,好让雾姬夫人的计划顺利实施。

    等云为衫有意经过徵宫时,看见的就是少年在寒风中失魂落魄地站着,连脊背都微微佝偻起来,像是被抽干了生机的木偶。

    他身后的侍卫们都有些担忧的瞧着他,可没有人敢上前提醒。

    “徵公子。”云为衫上前行了一礼。

    宫远徵飘散的意识渐渐回拢,看清了面前的人。

    是云为衫,她来找他了。是不是要质问他,讽刺他,再收回她好不容易给出来的那一点情意,把他一个人留在无边的孤苦中沉沦挣扎。

    少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甚至还礼貌地回了一个礼:“云姑娘。有什么事吗?”

    “我需要些药材,但医馆”

    “好,我领你去拿。”说着,转身往医馆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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