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来我往
宫子羽服下寒毒后,身体果然不自觉地开始运转内功,以抵御寒气。
可他的气息还是不足以支撑他拿到匣子再返回水面,死亡和成功同样的触手可及:虽然他坚持到了池底,也拿到了匣子,但在返回水面的过程中气息耗尽,陷入了昏迷。
云为衫在池边等待良久,不见池内再有什么动静。
怕是宫子羽出了事。
但她绝不能让宫子羽死在这里,宫家后山的秘密只掀开了一角,为了半月之蝇的解药,她必须有机会陪宫子羽去闯接下来的两关。
待她下定决心入池救人的时候,始终观察着池子情况的雪重子突然笑了一声,然后跳入池中,不多时,就将宫子羽捞了出来。
宫子羽从昏迷中醒来时,才知道自己已经成功闯过了三域试炼的第一关。
这一关考验的不只是内力,还有对于目标的执着之心。过关的条件就是拿到盒子,而不是拿回盒子,若是信念不够坚定,返回的途中弃了盒子,就不算过关。
而选择坚持拿着盒子的人,便是通关之人,雪重子自会施救。
云为衫一直待在宫子羽的床边等他醒来,这时便端了药粥过来喂他喝下,然后关切地问他感觉如何,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
宫子羽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笑来:“我身体好得很,姨娘她们都说我人高马大,又高又壮。这点事我恢复几天就好了,马上就能去闯第二关!”
闻言,云为衫的脸上也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宫远徵那天是被云为衫生生气跑的:他难以置信,云为衫居然用他的话回敬他。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自然是进退两难,宫远徵只能吃瘪。
少年的心思被姑娘扰得乱糟糟,甚至都忘了自己一开始的计划是想着躲开侍卫带走医案,才过来找他的云为衫姐姐“倾诉心声”。
还是云为衫提醒他,羽宫东南角虽然侍卫众多,但正因如此,巡守时大家都格外松懈,以他的身法可以来去自如,不会有被发现的风险。
回到角宫,将真正的医案交给哥哥后,他的心才平定下来。
医案上清楚记载着,兰夫人是足月产子,这么多年老执刃对外宣称的早产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宫远徵知道,有了这一份证据,宫子羽的身世不会再是一个谜题,而是会成为一个笑话。
宫子羽非宫门血脉,就算在十日内将三域试炼全部闯过,也绝对不能担当执刃之位。
执刃之位一定会属于哥哥,而宫子羽不配拥有的所有,都会离他而去。
可没过多久,当宫子羽闯过三域试炼第一关的消息真的从后山传来时,少年的心情十分复杂。
就连哥哥也在第一关耗了十二天,单凭宫子羽的能力,他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通关。
云为衫真的帮了他,她真的在帮他稳固执刃之位,以执刃夫人的姿态。
雪重子让云为衫先行回前山,将宫子羽通过试炼的好消息带回去,而宫子羽还要待在后山一段时间:他们要传授宫子羽雪宫的刀法,这是通过三域试炼第一关的奖励。
深夜时分,云为衫静立在窗边,像一尊美人像,默不作声。
她在等待些什么,一直到夜幕四合,残月高高挂起,窗户被一只手指修长关节分明的手从外面推开。
宫远徵一落地就看见面前有一道身影。他的手还撑在地面上以维持平衡,同时不让自己的动作发出声响,可这些都失去了意义。
等待着他的云为衫将他抓了个现行。
她没有什么言语,只是挑起眉毛,微扬了下嘴角,看着面前的少年。
宫远徵装作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拍了拍手,然后冷着一张脸,看向她。
今夜的月光虽然有些微弱,但他红透的耳根还是掩藏不住。
云为衫的笑容愈发明显了,她还故意伸手掩住了嘴,同时看向少年的目光中还带上了歉意。
少年带着冷意的面容差点就崩裂了,可他想起了他的来意。
云为衫不久之前还在帮助她名义上的夫君争权夺位。她说,宫子羽对她也很好,她从来没有放弃扶持宫子羽。
“你真的帮了他。”
“你一直想当执刃夫人,是吗?”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穿着月白色寝衣的姑娘,面对宫远徵的连环质问,收起了笑容。她仍然用之前那种愧疚的眼神看着对方,说出了字字诛心的言语:“我想当执刃夫人,不管执刃是谁,都可以。”
执刃的位置,少年从来没有想过,因为那是属于哥哥的,别人不配,他也不配。
姑娘的话轻飘飘的,但是却重重砸在了他的心上。
恍惚之间,他从纷乱的记忆中抓住了救命稻草:“你动过我的暗器囊袋。”
宫远徵上前抓住了云为衫的手腕向上抬起,对方寝衣那宽大的袖子就滑落下去,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
“你拿的那些龙胆草,没有用在宫子羽身上,也没有用来对付其他人。”
少年使了点力气将姑娘拉近自己,低下头,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她的眼睛,想要看穿她藏在心底的心思:“你如果只是想当执刃夫人,就不会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云为衫微微挣了挣被他扼住的手腕,但宫远徵没有松开。
怎么还翻旧账呢?她伸出另一只没有被挟制的手,讨好似的轻轻抚了抚少年的脸颊。
少年还是没有松手,仍然定定地看着她,琥珀一样的瞳仁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嘴唇抿起崩成一条线:很明显,云为衫的这一套在现在不管用,她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才行。
可姑娘的手从他的脸颊抚向他的脑后,悄悄解下了他的抹额,拿在手中,伸到他的面前,跟他说:“远徵弟弟,这条抹额真是好看。花样也独特,我从来没有见过,可以将这条抹额可以送给我吗?”
宫远徵一愣,这条是偏偏是哥哥送他的,不能给。
不对,就算不是哥哥送的,她想要什么他就得给吗?
少年沉下面容,伸手想要拿回抹额,但身前的姑娘突然挣开他的钳制向他出掌,他匆忙退了几步后,就见姑娘拿着他的抹额坐在了床边。
“还给我。”宫远徵的语气里夹杂着一点点怒意和巨大的委屈,他显然并不喜欢云为衫此时此刻对他的戏弄。
云为衫朝他微微扬起嘴角,将抹额放在手心里朝他的方向伸出,抬了抬下巴:“你过来拿。”
等到宫远徵闪身逼近她所在的床铺时,云为衫又像一道月光,飘飘然坐在了桌边。
少年背对着姑娘,脊背紧绷,双手握拳死死地攥着。他的怒意慢慢积蓄着,很快到达了顶峰,直到他突然笑了一声。
他转身面向云为衫的方向,并不看她,鸦羽一般的睫毛低垂,掩盖住眼底的神色,向对面的姑娘嗔怪道:“姐姐又欺负我。”
云为衫知道他是怒极反笑,再逗下去宫远徵恐怕是真的要和她动手。
她将抹额放在桌上,示意他过来,双手向上抬起,表示自己不会再有动作。垂着眼眸的少年静默片刻,最终松开了拳头,朝桌边走去。
果然没有再被为难。宫远徵生着闷气,可是他一言不发,拿了抹额转身就朝窗户的方向走,但他的衣角却被一只手用力拉住。
他的目光从那只白皙纤长的手,缓慢地移到了手的主人身上,看见云为衫那双惑人心神的眼眸里泛起了泪光,怔怔地看着他。
少年睁大了双眼,十分震惊疑惑。他不是很明白,自己好像并没有对她做什么,一直都是她在逗弄自己,怎么现在她又一副委委屈屈,要掉眼泪的样子。
可宫远徵还是默默地停住了脚步,然后姑娘就站起身来,握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在凳子上。
“我帮你把抹额戴上。”刚刚拿回来的抹额又被姑娘从手中轻轻抽走。
云为衫真的帮他戴起了抹额。
只是给别人戴抹额明明是站在身后比较方便,可云为衫一直是站在他的身前,宫远徵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能看到一些景象。
系抹额时,她微微弯下腰来,探头凑近去看系带有没有缠绕上宫远徵的发丝。
触目可及的是温软的细腻,且愈来愈近,清雅的气息也丝丝缕缕地缠了过来,宫远徵闭上了眼,屏住了呼吸。
可心跳隆隆作响,整个人像被一团火,从心口烧遍了全身。
终于系好抹额时,云为衫并没有立即退开,而是用手细致地梳理着少年的发丝,余光看见了她意料之中的,仿佛熟透了的,少年的耳根和脖颈。
她放手退开时,宫远徵还闭着眼睛,浓密的眼睫微微地颤着,一直到她用手温柔地挑起他的下巴,他的眼睛都没有睁开。
香甜熟悉的气息靠近,宫远徵恍惚间回到了那个黄昏未至的院落。一个滚烫的吻落在他的左眼上,烫得他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
砰砰,砰砰,心跳快得想要破出胸膛,他的气息乱得不成样子,简直像是溺在了水中,在垂死挣扎。
他猛地偏头,离开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吻。下一瞬,他的下巴被姑娘的手用力钳制住,迫使他将脸转回来。
宫远徵睁开了双眼,但视线又被一只细腻的手覆上,他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感觉到下巴被再次抬起,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急促,气息越来越炙热。
在宫远徵即将被如雷的心跳声震晕之前,他滚动了一下喉结,试探着开了口。
“姐姐?”
于是一双柔软的唇瓣就吻住了他,带着令人心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