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7章杜府（2）

    “你手不疼啦，还玩？”

    “投壶又不用多少力气，你若怕输给我，我拿左手让你。”

    “哼，你若那么想赢，我蒙上眼睛让你。”

    听到慕少琛的话，杜川转头看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事，顿时桃花眼儿笑得弯弯的。

    “你可知，以前可是有人因为投壶投不中便耍赖，直接抱着所有的箭跑到壶前，一根一根的插进去的？”

    看到杜川亮晶晶却笑得弯弯的桃花眼，慕少琛竟看得有些恍惚。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嘴巴像自己有意识般随口问道：

    “是谁？”

    “一个爱哭鼻子的小娃儿！”

    杜川笑得合不拢嘴，露出洁白的牙齿，那粉红色的舌头躺在牙床后面，舌尖粉粉的好似还在动，看得慕少琛莫名的咽了咽口水。

    被杜川笑着一拍后背，慕少琛才又醒转过来，他微微摇了摇头，心里奇怪今日他怎么如此恍惚。

    “你跟一个小娃儿比，你也好意思？”

    “是他非要找我比，输了还哭，怨我咯？”

    杜川说罢，便手臂置于膝头一手撑着侧脸，歪头笑眯眯的盯着慕少琛看。

    “一个屁大点的小娃儿，整日屁颠颠的跟在哥哥们身后，我们若不同他玩，他哭；同他玩，他输了，也哭。弄得哥哥们什么都得让着他，真是好生无赖。”

    杜川的笑容太温柔，那含情的桃花眼好似能勾人心魂似的，看得慕少琛又是一阵心悸。慕少琛不敢多看，微红了耳尖转向前方。

    此时玉儿拿来了矢筒，慕少琛拿起来晃了晃，道：

    “还玩不玩？”

    看到矢筒，杜川两眼一亮，笑道：

    “玩！”

    慕少琛见他高兴，不自觉的也跟着笑起来。

    “那你是想要我赢还是要我输？”

    “你少得意，谁让谁还不一定呢！”

    杜川冲着慕少琛挑衅一笑，便站了起来，拿着箭矢对着自己面前的细壶投去——一投即中。

    慕少琛仍旧坐着，抬头看了看投中后得意的又向自己撩起下巴的杜川，轻声一笑，然后转向自己面前的细壶，拿了箭，闭上眼睛便掷了出去。

    “噔”的一声，他的箭矢落入壶中。一旁的杜川也不甘示弱，又投出一箭也中了。想着杜川正认真的和自己比，慕少琛便闭着眼睛也一根一根的往前投。

    投掷中，他的心神随着声响，也飞了出去，想起了三四岁还在家时的事来。

    那时他也总爱跟在兄长和念卿哥哥身后，有次他见念卿哥哥说要带兄长玩他外家那边很流行的投壶游戏，他便屁颠颠的黏着他们非要一起玩。可那时他还太小，壶子又细又远，他怎么也投不到。他心下急了，想叫念卿哥哥帮他，可当时念卿哥哥和兄长玩得正投入，两人旗鼓相当不分伯仲，任他怎么叫，念卿哥哥都没注意到他。

    那时他只觉阳光下白衣的念卿实在是好看，和黄衣的兄长站在一起，两人美得就像自带了光环和结界，任谁都闯不进去一样。

    他当时应该是既嫉妒兄长又嫉妒念卿的，那两人眼里只有彼此容不下他的感觉太讨厌，于是他又气又急，哭着抱起一大把箭矢，跑到那二人的壶前，一根一根的把他们的壶子插满了箭。

    这事后来还被念卿取笑了好久，只是可惜，自从他上山习武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兄长和念卿投壶。而他后来能偶尔回到家中，拉着念卿想让他陪自己玩、想让他看看自己终于可以投得百发百中了，念卿却只笑着摇摇头，说自己已经不玩投壶了。

    那日阳光下意气风发的白衣小少年，就这样永远定格在了他的记忆里，他进不去那片光，也再没机会去抢。

    于是，那便成了只属于兄长的光。

    矢筒里的箭矢被全部掷完，慕少琛将自己从回忆中拉回，睁开眼看去，却见自己数根箭矢掉于地上，他的细壶里竟只孤零零的立着最初的几根。

    慕少琛看了看壶的位置，再看了看壶子旁边正玩着头发故意看向别处的玉儿，然后无声一笑。他转头再看向杜川的壶，满满当当的都是箭。

    “哈哈，我赢了！”

    站在慕少琛身边的杜川，高兴的两手一击掌，然后叉着腰俯下身子得意的看向慕少琛，脸上展露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和志得意满。金黄色的夕阳从他身后射过来，几缕阳光从他的发丝间散开，将他的脸晃得有些朦胧。

    慕少琛看向他，又是一恍失神。

    眼前夕阳下成年模样的杜川，竟和他记忆里的小少年念卿重合在了一起，两人的笑竟是那样的像，原本留存于他记忆中模糊的样貌突然就清晰起来，好似十多年前的念卿就该长得如此般。

    慕少琛恍恍惚惚向杜川伸出双臂，就像他小时候看到念卿就伸手要他抱抱一样，两手差点就勾住了杜川的脖子。

    杜川原是笑得又皮又得意，见慕少琛突然看似恍惚的向自己伸出了双臂，双手都要勾住自己的脖子，他才拿掌心轻拍了一下慕少琛的额头，笑道：

    “你这是输了准备耍赖吗？”

    被拍醒的慕少琛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奇怪，于是尴尬的收回手，然后蹭的一下站起，从杜川的身影中站了出来。

    “怎么了？”

    杜川见慕少琛举止奇怪，疑惑的拉拉他的袖子问。慕少琛抽开自己的袖子，向一旁迈开一步又拉开了他与杜川之间的距离，然后微微调整一下自己混乱的心情，才道：

    “杜公子，我陪你玩了一下午了，你总该告诉我徐傲在哪里了吧？”

    慕少琛突然刻意冷漠疏远的态度，让原本还心情爆好的杜川先是一愣，而后好心情也暗淡了几分，撇了撇嘴道：

    “你急什么，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带你去。”

    “杜公子一再拖延，你要带我去找徐傲到底是真是假？”

    “我”

    见慕少琛居然又怀疑自己骗他，杜川正想解释，却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

    “川儿。”

    慕少琛和杜川一同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墨绿长袍、头戴金丝冠的老者走向他们。

    慕少琛看向那位老者，见他估摸七十来岁，胡子花白却修剪得短而整齐；两条略显花白的粗眉配上一双满是皱纹却炯炯有神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坚毅敦厚，胡子下的双唇厚重严肃。

    慕少琛看着一步步向他们走来的老人，觉得此人和杜川有几分神似，应该就是杜川的外公了。

    “外公。”

    果然，一旁的杜川露出调皮的笑容道：

    “您不是要去京城谈生意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杜老爷微瞪了一眼杜川道：

    “你倒想安排我离你远远的，好叫你可以肆意妄为是不是？”

    听杜老爷这么一说，杜川立刻乖巧的跑过去搀扶住杜老爷的胳膊道：

    “外公，瞧您说的。生意上的事我又不懂，我怎么安排得了您？再说了，您外孙我多乖啊，哪里敢做什么肆意妄为的事？”

    本来好似还有些生气的杜老爷，被杜川这么一摇，之前刻意绷着的老脸渐渐漏出点笑意来。

    “你乖？你心底那点小九九别以为我不知道。”

    杜老爷说完，又看向慕少琛道：

    “他就是那个吃不够榛子酥就要耍赖哭闹的小鬼？”

    见杜老爷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冷不丁的说上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本想恭敬行礼的慕少琛，也忍不住挑起一边眉毛，心下略有些不高兴了。

    看得出来慕少琛不高兴了，杜川赶紧又摇了摇杜老爷的手臂道：

    “外公，看您眼花的。他都多大的人了，哪里还是我说的小鬼？”

    杜川说完，便站到二人中间，伸手介绍道：

    “这位是莫少安，莫少侠。少安，这是我外公。”

    既然杜川已经正经介绍了自己，又念及杜老爷乃是师叔的恩人，慕少琛便恭敬地抱拳躬身，行了个大礼道：

    “晚辈莫少安，见过杜老爷。”

    杜川和杜老爷都没想到刚刚还被说得有点生气的慕少琛，居然不计前嫌行如此大礼，两人均是楞了一下。过了一会，见慕少琛仍是躬着身子不肯起身，两人才互望了一眼，而后杜川上前将慕少琛扶起，杜老爷则换上客气的口吻道：

    “起身吧。”

    待慕少琛直起身，杜老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才微皱眉头，语气又略带嫌弃道：

    “呆呆傻傻的，靠不靠谱？”

    “？？”

    慕少琛又是一懵，不明所以的看向杜川。杜川则悄悄的挪到他身边，贴着他耳朵悄声道：

    “我外公年纪大了，头脑不好使，总怕我交友不慎被人骗了。”

    慕少琛撇开头拉开两人的距离，瞥了他一眼，用眼神告诉他：你这样狡猾多变的人，你外公该怕你把别人骗惨了才对。

    杜川看懂了慕少琛眼神里的意思，抿着嘴笑笑。杜老爷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里明镜似的，哼了一声，也不再多说，只是盯着杜川嘱咐道：

    “川儿，晚膳准备好了，你让这小孩儿留下一同用膳吧。只是在用膳之前，我有些话要同你讲。”

    杜老爷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杜川则转身对慕少琛道：

    “你先到我书房等我，我去去就回。玉儿，带莫少侠进屋饮茶！”

    杜川说完，便跟着走了。待杜川走后，慕少琛看了看一脸不乐意的玉儿，才无奈一叹，跟着她进了屋。

    进到杜川说的书房，只见这书房其实是连通卧室的一间耳房，房间虽然不大，却摆了满满三柜子的书，一张大书桌上更是摞着两摞折了页或夹着签的书。环顾书房的四面，只见各式各样的书画密密麻麻的挂着，也不知是多少大家的作品。

    慕少琛这人不爱诗词书画也不爱读书，他觉得这些闷得慌。因此见到如此多的画作，他也只随便扫视一圈，然后在脑海里拿这些画作和兄长作的对比一下。只觉这些作品与兄长的不相上下，一些笔迹和画风还十分像兄长的。总之，他看着，也只觉得好看、可具体好看在哪里、为何会让他感觉莫名熟悉、心情激荡，他又说不上来。

    因为知道自己哪怕走上前去细看也看不懂，这些又不是他的兴趣所向，他便懒得走近去看，而是直接坐到小几旁边，等玉儿给自己斟茶。

    玉儿给他沏好茶摆上了榛子酥，便一声不吭的走了。慕少琛喝了茶吃罢几块点心，又坐着等了会，顿时觉得无聊。可杜川迟迟不见回来，他便干脆托着腮，盯着门口那两只还未收拾的投壶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