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6章杜府(1)
慕少琛想了许久,也不确定杜川是不是真的找到徐傲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觉得现在时间还早也不必急着回去,便干脆在街上随便找个人问了去往杜府的路,打算再找杜川问个清楚。
来到杜府前门,慕少琛抬眼望去,心道,豪宅也不过如此了。
只见杜府立着一扇朱红大门,门头挂着一块金笔书写的门匾,门上数颗纯铜打造的门钉横在中间,而两个同样是纯铜打造的狮头衔环威严的嵌在门上。门头上方,四颗六角门簪雕刻着祥云,内刻“天下太平”四字。
朱门下方,一对如意石鼓分立两侧,侧立的石鼓上方同样雕着祥云、云上雕着两只幼狮戏球;侧方两个鼓面则分别雕着雌雄狮子头,雌狮朝内,雄狮朝外。再看大门正前方乃是一个十余阶的石阶,从石阶判断,这门深约摸也有六七尺。
不愧是天下首富的府邸,好生气派!
慕少琛忍不住在心底赞叹,心道,这样的宅邸,怕是与舅舅家比也不相上下吧。
慕少琛拾级而上走到紧闭的杜府门口,拿起狮头衔环拍了拍,不一会儿,朱红大门便由内而外打开小半边,一个身着灰衣的小厮从门内走了出来。
“请问公子找谁?”
“我找杜川公子。”
“谁?”
“我叫莫少安,来找你家小公子,劳烦小哥进去通报一声。”
“哦,原来是找我家少爷。请莫公子到前厅等候,待我去禀告少爷。”
慕少琛谢过小厮,便随他来到前厅,然后坐下饮茶等候。
慕少琛才饮罢一杯茶,便听到杜川的声音从院内传来,人还未见,声音倒先到了。
“少安你竟来寻我,有失远迎,真是罪过罪过。”
慕少琛放下茶杯站起来,不一会便见已经换了一身粉白衣裳的杜川脚步轻快的走向自己。而杜川的身后,则跟了那个名叫玉儿的小姑娘。
“少安快请坐。”
慕少琛依言坐下,他看了看杜川的表情,见他此时似是心情不错,脸上的笑容也并无虚假,忍不住在心底嘀咕:
来时我还琢磨着该怎么跟他道歉哄他消气,可不曾想,这人竟同三岁的孩子一样,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么?
“少安怎么想到来我府上呢?”
见杜川当真不生气了,慕少琛便也不纠结,单刀直入道:
“带我去找徐傲。”
杜川见慕少琛又是一个直球,第一次到人家家里做客,竟连寒暄两句也不肯,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略显嗔怨的看向慕少琛,苦笑道:
“你这人,求人办事还这么横?你不哄我高兴,我为何要带你去?”
听到杜川要自己哄他,慕少琛有些不乐意的皱起了眉头,思考片刻才道:
“要如何你才高兴?”
听到慕少琛终于妥协,杜川立刻高兴的站起来,拉着慕少琛的手腕便带他出去。
“你同我来。”
慕少琛本不喜他拉扯自己,可刚想抽回手,便见杜川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他怕这变脸比变天还快的杜公子突然又说不高兴了要轰他走,慕少琛只好不情不愿的任由他拉着自己,然后三进三出,到了一处内院。
待杜川放开自己,慕少琛站在庭院中间看了看四周,只见这个庭院与其说是个院子,倒不如说像是个经人专门改造过的游乐场所。从摆放的物件看来,在这里既可以抚琴对弈,又可以射箭投壶,甚至还能蹴鞠捶丸。
“玉儿,去拿我的弓箭过来!”
杜川放开慕少琛,先是兴奋的叫玉儿去拿东西,而后又一脸开心的活动筋骨,同慕少琛道:
“咱们先来比射箭吧。”
慕少琛微皱眉道:
“你确定?”
“当然,我射箭可好了!”
待玉儿拿来弓箭,慕少琛让杜川先射。
只见杜川也不算自夸,他射箭的姿势非常标准,且箭无虚发,一连三箭,连连直中靶心。
射完三箭,杜川收了弓,略带得意的看向一旁的慕少琛,一脸“我厉害吧?”的表情。
慕少琛不屑一笑,走过去从他手里拿了弓,又取了三支箭,然后退到比杜川刚刚射箭距离还远一倍的地方,同时举起三支箭,然后轻轻使力便将弓拉满,而后放手一射。
只听“嗖嗖嗖”三声,三只弓箭接连射出,然后一阵嗞啦声,原先杜川射中的三支箭便被慕少琛新射的三箭从尾部笔直射穿,而后再“嗖嗖嗖”三声,新射的箭穿过靶心,直接没入了箭靶后方的墙上。
一旁的杜川和玉儿已是看呆,慕少琛则是习以为常、面无表情的走过来看着已经呆得合不拢嘴的杜川,耸耸肩。
被震撼到的杜川,终于收回了惊呆的表情,然后伸出自己的双手张张握握看了看,才又不甘心的抬眼看向慕少琛。
“咱们再比蹴鞠!”
当然,杜川蹴鞠也是厉害的。那风流眼制得仅比蹴鞠大那么一点点,又立于一丈高处,若不是杜川时常练习,他也没办法一射既中。只是,这种对寻常人来说十分困难的运动,对一个常年习武的人而言却再简单不过,慕少琛一脚勾住蹴鞠,连颠一下都不用,直接上脚一踢,那蹴鞠便好似炮弹似的直接穿过风流眼,飞出院墙不知去向了。
输了比赛还丢了个蹴鞠,杜川更不高兴了,桃花眼圆瞪,一脸不甘心道:
“再来!这次咱们比捶丸!”
慕少琛又耸耸肩,他让杜川一只右手,仅拿左手挥杆,便轻轻松松的将杜川准备击入洞穴的球丸击走,然后再一杆击入自己的洞穴。
“再来!”
杜川不甘心,这次更是发了狠的进攻,两人球仗相撞,杜川两手不敌慕少琛一手,见自己用球仗拦不了慕少琛,便干脆双手握着球仗,拿自己的上半身撞向慕少琛的胸口。
杜川本就偏瘦单薄,窄窄的双肩同女子的差不多,他上身这么一撞,倒进慕少琛怀里,倒像是被长臂宽肩的慕少琛抱了个满怀似的。
慕少琛没想到杜川居然输急了便耍赖,更没想到杜川身子骨嵌在他怀里,那竹叶香竟如此清冽沁人,吓得他慌了神,又条件反射的伸手将杜川推了出去。
这次他是慌了神,下手没注意轻重,竟将杜川直接推得连退数步后整个人摔到了地上。只听两声“咚”的闷响,杜川的右手肘和后脑勺便狠狠的撞到了地上。
“啊!”
“公子!”
杜川惊叫着跌到地上,头被撞得眼冒金星,右手肘疼得他眼泪直流。他左手一会捂着后脑勺,一会抱着右臂,痛得蜷在地上起不来身。
玉儿心疼坏了,先于慕少琛冲到杜川身边将他抱扶坐起,然后跪在地上,将杜川的头枕到自己的胸口,再紧张的看向他的后脑勺。
“公子,你要不要紧?疼不疼啊?”
玉儿的手在杜川的后脑勺轻轻拨弄了下头发,想摸又不敢摸,一会儿指尖竟碰到了淡淡的血丝,她心疼得瞬间哭了起来。
“流血了”
已经走过来半蹲在一旁的慕少琛听罢,赶紧又紧张又内疚的想伸手去查看。可又见杜川整个头靠着玉儿的胸口,他伸到半空的手竟没了着落。
“好疼”
晕靠在玉儿怀里的杜川带着鼻音叫疼,声音委委屈屈的,听得慕少琛心头像被人拧巴了似的难受。于是他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从玉儿怀里揽过杜川的脖子,便轻轻的将他转向自己的怀里,让他靠着自己。
慕少琛抱着杜川的肩头低头查看了他后脑勺的伤口,见伤口不深只是磋伤了些皮毛,心下才松了口气。可又见杜川晕乎乎的,也不知是不是伤到了内里。慕少琛也不敢冒然伸手去摸,只能伸出手掌调起真气,隔空向慕少琛的后脑勺输起真气。
片刻后,慕少琛才低头看向怀里的杜川,低声问:
“头可还疼?晕不晕?”
难得慕少琛也有温柔的时刻,杜川靠在他怀里,忍不住就更委屈道:
“头不疼了,可我手肘疼你压得我更疼了。”
听到杜川的话,慕少琛赶紧捏着杜川的双肩将他推离了些自己。
而被慕少琛这么一晃,杜川才好的脑袋又晕了些。他气得用还有些湿漉的眼睛瞪向上方的慕少琛,见对方愧疚又无措的表情傻乎乎的,忍不住转怒为笑,骂道:
“好个心狠手辣的莫少侠,你若再用力些,我就该去寻我那九泉之下的娘亲了。”
慕少琛从上往下看着那双似嗔似笑、又湿又亮的桃花眼,此刻黑白分明的眼睛好似整个都被自己占着,映的全是自己的影子;而那长而浓的睫毛上还挂着几粒小小的泪珠子,扑闪扑闪的好似发着光。
慕少琛心下又是一颤,突然就感觉浑身燥热起来,也不知自己是突然泡了热汤还是晒了烈日,脸上滚烫得很。他看着杜川丹唇皓齿张张合合,却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觉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震得他耳朵发麻。
片刻后,慕少琛才想起来怕自己这么响的心跳会让杜川听到,于是放开了杜川猛然站了起来。
杜川本来还在调侃慕少琛,可见他一言不发还突然放开自己站起身,还以为他又被自己说得不高兴了,便挥了挥左手,让玉儿将他扶起。
“怎么了?你一天推倒我两次,我说你几句还不行了?”
慕少琛退后一步,和杜川拉开了距离后方觉能恢复正常的呼吸和听觉了。为了尽快驱散掉脸上和身上的燥热,他暗暗在心里捏了个寒冰决,才又冷着脸道:
“是突然撞向我的你不好,我说了,不许靠我这么近!”
“哈?打马球,相互撞到不是很正常吗?你总不能我轻轻撞你一下,你便将我推飞吧?你看你看,我这手肘被撞得都动不了了!”
听到杜川说自己手臂动不了,慕少琛又向前一步,一手握着他的腕子,一手轻轻的拉上他的袖袍,然后露出他白玉般细长的胳膊,仔细的查看他的手臂。
慕少琛拿手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臂和手肘,耳朵尖忍不住又红了些。
慕少琛先是在心底轻叹这手臂不但洁白如玉,连触感都像是白玉般滑而不腻、冰凉沁人,这人浑身上下,莫不是当真都是拿白玉雕的吧?
摸了一会,见杜川的手肘也只是撞了一下并未伤及筋骨,慕少琛才放下心来,又运了点真气给他,最后才拉好他的袖袍放下他的手。
“都是些皮外伤。只是你这般弱不禁风,以后就别玩这些游戏了。”
得了慕少琛的真气,杜川感觉好多了,他轻轻转了转手肘,发现确实无碍也不觉得疼了,便笑道:
“我可不是弱不禁风,是你力大如牛还不知轻重。若我认真与人玩,这些游戏没几个人能赢我。”
“你还要同别人玩?”
慕少琛脑子里瞬间想到杜川与一群无脸男子一同捶丸,他挨个撞进别人怀里的画面,不知怎的就脸色一黑,感觉十分不痛快起来。
杜川见慕少琛莫名其妙又黑下了脸,便微挑了眉试探道:
“我从没同别人玩过,你是第一个能进我这院子的人。”
杜川没有告诉慕少琛,他之所以将这院子建成游园,是因为他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说若他注定不能离开那笼子去到外面,他便把外面的乐子统统搬到笼子里,一辈子在笼子里陪着他。
今日慕少琛能来这里与他玩上一玩,杜川已是十分高兴。心想只要慕少琛能在这玩上一玩,那自己做的一切便也不算彻底白费。
而慕少琛听到自己是唯一一个能进这院子、也是唯一一个同杜川玩了捶丸的人,心下才又生出一丝高兴和得意。而后,他见太阳逐渐西去,杜川又受了伤,便言归正传道:
“我陪你玩了半天,你可玩得高兴?”
听到慕少琛的问话,杜川知道他是心急了想去寻人。可杜川看了看夕阳,觉得时间尚早,便摇了摇头道:
“我这还有许多乐子你还没玩呢,不如接下来我们斗蛐蛐吧。”
慕少琛皱起眉头道:
“不玩,小孩子才斗蛐蛐。”
“那放风筝?”
“你是几岁的小娃娃?”
“不然咱们下棋?”
“不要!”
“那行酒令?”
“更不要!”
见慕少琛光听这提议便一脸嫌弃,杜川便大声笑道:
“我知道了,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所以不敢同我玩要动脑筋的游戏!”
被杜川说中了心事,慕少琛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抱着双臂扭头一边不再看他。
“那咱们玩投壶吧。”
杜川说着,走过去又拉上慕少琛的手。这次慕少琛也不敢再贸然甩开他,只能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到屋檐下。杜川先自己坐到门前的石阶上,然后也拉着慕少琛坐下,之后再对着亦步亦趋跟着他的玉儿吩咐道:
“玉儿,去把壶和箭矢拿来摆好,我们要玩投壶。”
在等玉儿的功夫,杜川兴奋的像个孩子似的拍着自己的腿。而慕少琛则坐在他身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却怎么也看不懂。
第一次在海棠树下见到杜川时,他只觉此人风姿卓绝神明俊朗、婉若天人下凡;交谈后又直觉此人心机深沉难以捉摸,时刻戴着面具不会真的与人交心;再后来一同吃饭听书,又觉此人对自己莫名的亲切友善,也并非全是虚情假意。
可今日再一见,又觉少了伪装的他,竟似童心未泯,连情绪习性都孩子气了。杜川身上浑然散发的喜悦和亲切感,莫名的让慕少琛感觉浑身舒适。就像是某种他记忆中熟悉,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