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05
苏夏知看着屏幕上发来的一行字陷入了沉思。
她觉得“橘白”很不对劲，正常人绝对不会提这么奇怪的要求，她该不会是个变态吧？
想到这儿，她心跳都快了几秒。
从业这么些年，她知道这些摄影师们的性格古怪，有许多怪癖是常人无法理解的，但……还是好奇怪啊！
苏夏知困惑地揉着脑袋，她从没见过“橘白”本人，网上除了能搜到她性别为女这一项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更有用的信息。
她可谓是第一神秘的摄影师，听说是个美女，但网上的话十有八九都是假的，她才不信。
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这个看似无礼的要求，其实还挺好满足的。
反正隔着个屏幕，自己说的话是真是假只有自己知道，忽悠一下对方还是挺简单的。
苏夏知想通之后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对方的助手也很好说话，说是她们那边会负责向公司递交申请。
云起这些年没少跟她们合作，只要她们开口，报价又这么合理，上面的人没理由不同意。
这个“橘白”简直就是她的救命恩人，一件烦心事总算被解决了，苏夏知心情大好，连带着米饭都多吃了几口。
回到办公室后她打算美美睡一觉，可谁知刚躺下就听到有人敲门。
“请进。”
“在午休？真巧。”
这声音真是茶香浓烈沁人心脾……
苏夏知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翻身坐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你来干什么？”
“找你有事啊，苏姐姐这么不待见我，还把我当成假想敌呢？”钟喻可相当自觉，都不用别人请她，自己找地方坐下，“我和你女朋友真没什么，我想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我和你女朋友真没什么的。
我和她真的只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姐姐怎么不信呢？
呵呵。
苏夏知听到过太多这样的绿茶发言了，以至于现在都有点过敏，坐立不安，要不是脚还伤着，早就抬脚把她踹出去了。
“别这么凶啊，容易长皱纹。”钟喻可今天穿了件v领连衣裙，往下一扫风光大好，傲人的事业线快让苏夏知嫉妒疯了，但还得装作看不见的样子，别过头不理她。
臭绿茶！又拿这个来刺激她！
公司对着装没有要求，但郑佳溪对她有要求。苏夏知最开始以为只有直男癌晚期的男生才会要求自己女朋友穿着保守、不和其他异性打交道，没想到到了郑佳溪这里更过分。
苏夏知这些年不但被限制和异性打交道，就连和同□□朋友的时候都要跟她报备，不然郑佳溪还会变着法子找她麻烦。
别看她现在并没有把自己包成粽子，而是正常的职场女性装扮，这都是她和郑佳溪大吵大闹好多次得来的结果。
郑佳溪真的还喜欢她吗？
苏夏知第一次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最先表白的是郑佳溪，最先感到厌倦的也是她，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就被迁怒，很难不让人生气。
说实话，苏夏知羡慕单身一身轻的钟喻可，但对她勾引别人女朋友的行为，还是恨得牙痒痒。
“我今天可不是来和你吵架的，苏姐姐，脚扭了？”钟喻可把手里的袋子轻轻放在桌上，眯眼笑道，“疼死了吧？”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谁是黄鼠狼？谁是鸡？”
苏夏知翻了个白眼，不理她。
苏夏知何止把她当假想敌，就是纯纯的要发动世界大战的死敌。
郑佳溪这段时间不对劲，偏偏钟喻可也巨能在她面前蹦跶，她很难不往那方面想。
不过说起这个……郑佳溪就是喜欢这些年轻又会撒娇的小女生，再看看现在的自己，活得太现实，已经不屑于玩小女生撒娇那一套了，也难怪郑佳溪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
又软又会撒娇，还动不动说些讨人喜欢的话，这些词完全就是为钟喻可量身定制的。
她俩见面除了掐架之外就没好好说过话，今天也不例外。
苏夏知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好几圈，终于憋不住了：“我说你在我办公室干什么，要安家啊？没事干就出去吧，我要午休了。”
“药是我带来的，万一你不用直接扔了怎么办？我不想白浪费钱，所以等你涂好药我再走。”
苏夏知心想：自我定位还挺准确的。
其实她还真动过这个念头，并且欲望强烈。钟喻可给的东西她一样都不想用，仿佛沾染了她的绿茶气息，连带着使用者也会变得贱嗖嗖的，光是想想就鸡皮疙瘩落一地。
两人又僵持了几分钟，钟喻可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一定要苏夏知在她的注视下上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苏夏知无奈扶额：“好，我涂，行了吧？”
钟喻可这才放松了表情：“早这样不就好了？”
还真是气不死人不偿命，苏夏知很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做到每句话都能把人噎个半死的？
修炼千年的杠精也不过她功力的三分之一，怪不得能把郑佳溪迷得一愣一愣的，合着这道行颇高啊？
治疗扭伤的药很呛，苏夏知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眼含泪光，鼻头微红，仰着头问她：“现在行了？你赶紧走，我不想做噩梦。”
幸好钟喻可也不是毫无下限，目的达到说走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搞得苏夏知以为自己办公室里真有什么吓人东西。
她记得今天上午方念晨也是慌慌张张就从她办公室逃走的。
本以为被臭绿茶打扰过后很难入睡，苏夏知没想到自己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连闹钟都没听到。
直到老大来敲她的门才惊醒，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对脚踝造成二次伤害。
“你弄的？”
“什么我弄的……”苏夏知刚醒，整个人发懵，像个耳背的老太太一样，扯着嗓子问他，“什么？”
“我收到橘白老师助理的邮件了，给的价格比我们招聘的报价还低，真是他娘的捡了个大便宜！”
策划部总监是个四十出头的大叔，风度翩翩，爱老婆的名号在公司里传的很广，为人更是大方，一点架子都没有。
前年他跳槽过来，刚来的那几天苏夏知帮他处理了不少麻烦事，他对这个小姑娘初印象不错，俩人关系一直很铁。
苏夏知倒是不反感别人夸自己，但是被这么拍着肩膀硬夸，她还是觉得过于夸张了。
“至于么……”苏夏知受伤的脚腕没敢用力，踮脚站着，“不就是个摄影师，顶多照片拍的好看，真要比起来，公司里养的那帮艺人哪个不比她知名度高？”
“不就？”老大差点一嗓子给他送走，公鸡打鸣似的嗷了一嗓子，“哎！我说你，没事干多上网冲冲浪好不好？‘橘白’老师这几年名气大得很！很少拍人像，拍也都是拍的流量大咖的写真，真以为谁都能这么好说话呢！”
末了，他看苏夏知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又咳嗽一声，沉下气：“我怎么不知道你认识这么个人？难不成你也是什么关系户？”
“五年前我们有过合作，那时候你还没来。”苏夏知耐心解释着，总算让老大不再相信她是个什么隐藏的富家小姐，还能攀上这么牛掰的人物。
五年前……这个橘白好像还没那么出名吧？那时候还能给他们公司无偿出片，也不知道这些年中了什么邪，一下子乌鸡变凤凰飞得老高。
命真好啊——
苏夏知捏捏鼻梁，眼睛有点酸，像她这种就天生没好命，赚点钱累死累活的，还要担心情感问题，而且还有个绿茶天天来她面前臭显摆，她这寿命还不知道折了多少。
“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她有多厉害？还是说你想找借口摸鱼？”苏夏知已经坐回了办公椅，打开文档，忽然一拍脑袋，“对不起，我忘了！”
老大一脸“你才发现”的表情看着她，点了点头：“我给你延期，下午五点之前一定要给我哦。”
“没问题。”
老大走了，还贴心地替她关上了门。
苏夏知被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搅的脑仁疼，工作上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得亏她上司有人情味，不然她的工资怕是又要不保。
他们策划部的人都是劳碌命，其他部门工作的时候还能使唤后勤部，可他们从核对人员信息到制定方案都要亲力亲为，这也间接导致了工资和待遇不对等，好多人选择跳槽。
老大找苏夏知要的方案是上个员工离职前留下的半成品，是公司网红的宣传画册，最晚下周开拍，再拖那些个网红又要黑屁他们吃干饭不做事了。
这就又涉及到和摄影部的人打交道了，尤其是摄影部就在策划部的正楼上，天天被他们踩在脚底下。
苏夏知一想到从几周前开始钟喻可就物理意义上骑在自己头上，又气得开始猛锤空气。
但工作是工作，她的私人恩怨和工作可以分得不那么清楚，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她以前从没来过摄影部，总觉得这儿的人肯定胡子拉碴的，女的嘛……她印象里只有钟喻可一个。
总之这么个怪人齐聚的部门起初并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但是真正进来，才发现真实情况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
这里的人穿着板板正正，大多数小年轻是板寸加短袖短裤，干净利索，反倒让苏夏知产生了一种自己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家的愧疚感。
“你好，请问于摄影师在吗？”
“老于？”男人正在修图，看到来人眼睛亮了一下，扭头冲后面大喊，“老于！老于！有美女找你！”
苏夏知想撤回自己刚刚的发言，果然还是很怪……
喊了几声都没动静，男人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哎呀，你看，老于好像不在，你有什么事，我帮你转告他。”
“也没什么，就是找他商量工作上的事，方便告诉我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吗？”
“我也不知道啊，这样，我给他打个电话。”
苏夏知颔首，微笑：“谢谢。”
“嗨呀，别客气别客气。”男人蹬着地后退，起身去休息区打电话。
苏夏知头一次来摄影部就被墙上的照片吸引到了，她还腹诽说这里的人把好看的照片挂墙上，可就是拿不出像样的参加甄选。
可是仔细往右下角署名一看才发现，都是摄影界的大师们的作品，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下她释然了。
还真是能力不够偶像来凑啊……
摄影部零零总总五六苗人，除了刚刚出去打电话的男人外，其他人都不在，整个部门顿时生出一种荒凉的感觉。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大男人能出汗又怕热，办公区空调开得很低，冻得苏夏知直缩脖子。
她走到一张办公桌前，看到桌面上的相片，刚要拿起来，一只手突然从她身侧伸出，把相框面朝下扣下去。
“苏姐姐，乱动别人东西，不合适吧？”
“怎么又是你啊……”由于一天内见的次数太多，苏夏知已经脱敏了，听到钟喻可的声音反应平淡，侧身把人让过去，面向她，“我就看看，不稀罕拿你东西。不过我说你啊，自己拍不出几张好照片，摆橘白老师的照片在桌子上有什么用，嗯？”
终于给她逮着一次能嘲讽钟喻可的机会了，上次在花店钟喻可没被她刺激到，但这次在她最引以为傲的工作上嘲讽她不行，她肯定会气急败坏。
会直接吵起来也说不定。
苏夏知忽然觉得自己叛逆期又换发第二春了，竟然想着跟别人吵架，最好打起来，她可不认为自己会输。
可她没料到钟喻可的反应比她还平淡，她把照片收进抽屉，面色如常：“人会对美的事物心生向往，没什么好奇怪的，我承认，橘白……老师的作品确实优秀，我也很喜欢，你呢？”
果然，自己叫自己老师还是别扭，得亏这么些年练就了厚脸皮。
苏夏知一脸得意：“那当然，橘白老师拍的不知道比你好多少倍。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落选的杂志企划，摄影师人定下来了，是橘白老师，或许你可以去找她要个签名。”
一口一个橘白老师……真是爱她爱得深沉呢。
钟喻可失笑，她忽然觉得，俞晚今天中午的那个假设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苏夏知知道真相后一定会杀人，不过是杀了她自己，在她尴尬地用脚抠出一个比奇堡之后。
两人并没有傻站着多久，先前出去打电话的男人举着手机回来，一脸遗憾：“老于家出了点事，请了两天假，这几天都不在公司，什么工作非得找他啊？”
“有个项目，挺着急的，但也不是非他不可，你看你们部门谁还有时间，帮我介绍一个，谢谢了。”
男人看了眼钟喻可：“那我……”
“我有时间。”说这话的是钟喻可，她推开凳子缓缓坐下，看似无意摆弄着手里的相机，偷偷给男人使了个眼色，“王哥，我记得你最近挺忙的，正好，我帮你分担点任务吧？”
说完甜甜一笑，王哥已经成亡哥了。
“行，那个，我们小钟技术杠杠的，你们两个女同志，沟通起来也方便。”男人收到信号，憨憨一笑，转头回工位继续埋头苦干。
两个……女同志？不，不是那个意思，她想多了。
苏夏知察觉到钟喻可投来异样的目光，分明就知道她肯定要想歪。钟喻可动了动身子，举起摄像机，速度奇快地按下快门。
“你干嘛！给我删了！”苏夏知对自己的表情管理一点自信都没有，更别说她刚刚侧着身子看钟喻可，怎么想都是个大小眼，被她拍了丑照，万一回头被当成把柄威胁就彻底完蛋了。
“我就试试新相机，我素颜不上相，不像你，化了个大浓妆，很好看。”钟喻可并不打算删掉任何照片，何况那张照片还真是丑照，用来吓唬苏夏知再合适不过。
大小眼，哈哈哈。
钟喻可一脸坏笑，但在王哥看来甜的让人心颤，他努力把自己的脑袋按下去——工作工作，赚钱要紧，不然这么好看的妹子凭什么看得上他。
素颜？不上相？
这钟喻可是以为她瞎还是怎么的，她自己整张脸被化妆品盖了个严严实实，转头说她的大浓妆很好看，这阴阳怪气的水平让她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删了。”
“好吧。”钟喻可摊摊手，顺从地把相机里的丑照删了，语气中泛着一丝可惜，抬手给她看，“诺，删了。”
苏夏知刚刚都准备跟她抢相机了，没想到手刚扬起来，对方就把照片删了，动作快的离谱。
不过这处理方式倒是让她心里舒坦了点，这还差不多。
“你们部门没别人了？”苏夏知拧着眉，她不是质疑钟喻可的业务能力，而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报复早就报复过了，只是看到钟喻可就有一股无名之火在烧，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没了，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啊？”钟喻可叹了口气，双手撑在桌上，低着头，“你跟我有矛盾，但也不能彻底断了我的财路吧？连着两个企划把我踢出去，我心里也……”
说着，她顿了顿，由于看不到脸，又能听到隐约的哭腔，苏夏知心里咯噔一声：坏了，这家伙不是被她搞哭了吧？要哄？还不如杀了她来得痛快！
“行行行，你别哭……”苏夏知不耐烦地转过头，豁出去了似的，“……就你了，你跟我去看看合同。”
“现在？”
“对。”苏夏知点头，刚准备抬脚走人。
“但是我下班了啊，明天再说吧。”
这家伙！
苏夏知牙都快咬碎了，一转头看到她莞尔一笑：“对不起啊苏姐姐，我刚刚就是鼻子堵了，没有要哭的意思，不过你这么敏感，不会是经常哭鼻子吧？”
说完，她又接着自问自答道：“我想应该不会，毕竟你是女强人嘛。”
女强人本人表示想表演个手撕绿茶，就现在。
苏夏知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电话响了，来电人是郑佳溪，她不假思索接起来：“有事？”
“是郑副总？”钟喻可笑着问她，脑袋往她手机旁凑了凑，苏夏知跟躲瘟疫似的，举着手机走到老远。
钟喻可什么都没听到，捞了个空，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好久。
“郑佳溪有什么好的……亏你把她当个宝，我又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