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06
苏夏知的出差之旅并不轻松，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到最后甚至都不知道忙了些什么。那边负责接洽的负责人对她相当满意，天天变着法夸她上进又能干。
不过她拿出拼命三郎的架势，工作提前完成。
这也意味着她可以早点回去了。
临出发前郑佳溪给她打了电话求结束冷战，其实郑佳溪先服软，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郑佳溪家庭条件好，从小不愁吃不愁穿，更没受过苦，所以一般人真的对她无可奈何。
她道歉的原则就是，我错了，下次还敢。
偏偏苏夏知又是个嘴硬心软的主，总是很容易就原谅了她。
这次也不例外。
苏夏知洗完澡出来，点进和郑佳溪的聊天框，往上翻了好久，她们最近一次通话还是三天前，之后两人就像关系一般的朋友一样，就连互道早晚安都像是例行公事。
这种感觉很奇怪，苏夏知也并不喜欢。
现在刚八点，苏夏知估摸着郑佳溪不是在吃完饭就是刚下班，犹豫一会儿给她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第一次拨过去没人接，苏夏知又倔强地拨了几次，终于在她即将要放弃的时候，郑佳溪接了起来，语气有点不耐烦：“怎么了？”
背景很是嘈杂，应该是在外面。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下班了没。”
“下了。”郑佳溪顿了顿，语气有所缓和，“我在外面吃口饭。对了，我刚刚看到一款包，你应该会喜欢，要吗？”
“不用了……我平时也不背。”
“嗯，知道了。”
她只是客气一下，怎么还当真了呢？苏夏知在心底嘀咕，不满地撅了噘嘴，郑佳溪情商一直这么低吗？好像并没有。
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那叫一个体贴细致，苏夏知还以为自己修了几百年的福气能遇到这么个完美的恋人，结果两年后，打脸了。
郑佳溪浮于表面的好和她内心的极度敷衍是成正比的，和她谈恋爱的确很像完成任务，而且越到后面越困难。
苏夏知拼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要怪就怪郑佳溪给她的初印象实在太好，滤镜太厚，她已经很难先从这段感情中抽身了。
苏夏知叹了口气，问她：“你一个人吗？”
“对。”回答她的仍旧只有简短的一个字。
苏夏知忽然觉得没必要在聊下去了，正好她也有点困，就说：“好，那你早点回去，我先……”
“这位女士，请问看中哪一款了呢？”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如同响雷般炸在苏夏知耳边，瞬间困意全无，警惕地坐直了身子：“谁在你旁边？”
“柜姐。”郑佳溪举着电话转身，“那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得用手机付款，你回来之前把航班信息发给我，到时候我去接你。”
没等苏夏知挽留，电话那头就只剩嘟嘟的忙音。
“等……”
那个声音她一定在哪儿听过，而且就在最近。苏夏知脑子里很乱，甚至理不出一条清晰的线。
郑佳溪为什么要骗自己？
胸口闷痛，苏夏知不得不走到窗前，打开窗子透气。
别瞎想，没什么的，回去问问她就好了。
苏夏知这么安慰自己，但看着窗外流转的灯光，还是眼眶发酸。
她问了这边的负责人，说是没事的话最早后天就可以回去了，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整整两天。
苏夏知叹了口气，关上窗子，看着微信发来的消息，几个同事喊她下楼玩，她想了会儿，自己憋在屋里一个人发愁也没用，回了个“好”，穿衣服下楼。
电话另一头，迅速挂断电话的郑佳溪松了口气，看向身侧的女生：“你为什么要说话？我不是都跟你说了我在跟苏夏知打电话吗？”
“你就这么怕你女朋友？切，胆小鬼，她那么笨，肯定发现不了。”女生拎起一个包，满眼都是喜欢，“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她分手啊，就这么一直耗着？郑佳溪，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郑佳溪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忘不了，但我暂时不能跟苏夏知分手，万一她把我俩在一起的事到处散播，我的名声就毁了。”
“原来你还知道啊，”女生拿着包走到前台，看着五位数的价格，一点不客气，“郑佳溪，过来结账！”
郑佳溪跟上去，刚要掏钱包，余光瞄到一个熟悉的人。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她，挥着手跟她打招呼：“郑副总，好巧啊，你也逛街？”
“钟小姐，好巧啊。”
钟喻可松开挽着俞晚的手，走到女生面前，看了看她手上的包：“诶？这不是一直断货那款吗？眼光不错啊，你是叫……关琪？”
“小钟姐姐，你也和女朋友逛街啊？”
女朋友？自己什么时候成她女朋友了？？？
俞晚愣了下，这简直就是污蔑！她清白得很！
刚想摇头，钟喻可抢先一步回答：“是啊，我跟郑副总是好朋友，看到了就来打个招呼。”
“阿晚，我也好想要那款包啊，你买给我好不好？”
钟喻可忽然宛如没骨头一样靠在她身上，抱着她的双臂收紧，发嗲的撒娇声听得俞晚头皮发麻。
俞晚嫌弃地想挣开，没想到被抱得更紧了，她叹口气：“买，买吧。”
某人啊……真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名堂！
获得许可的人特别高兴，当即去找柜姐要货。
没想到柜姐告诉她，由于一直断货，现在店里仅剩的那一只还是从外市调货过来的，没有第二只。
钟喻可又眼巴巴望向郑佳溪，仿佛知道是她付钱一般：“郑副总……那款包我看中好久了，能不能先让给我呀？下次有货了你再买。”
郑佳溪没说话，但关琪当然不可能让快要到手的包飞了，她说：“但这是我们先看上的啊，小钟姐姐，先来后到哦。”
钟喻可没说话，聚起的眉头像是她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过了会儿，她才开口：
“但……郑副总是给苏姐姐买的吧？我和苏姐姐关系很好，她肯定愿意让给我，不然我现在打个电话给她，让她跟你说？”
说完，钟喻可真的掏出手机，点开苏夏知的微信头像，还给郑佳溪看了眼：“我真打了？”
“不用了，给你了。”郑佳溪看她来真的，赶紧制止，她看向关琪，“把包让给她吧，我们再去别的地方逛逛。”
“为什么？明明是我先看上的！”关琪才二十出头，平时骄纵惯了，也顾不上有人看着，大声嚷嚷起来，“她喜欢，你让她再等不就好了，凭……”
“关琪。”
郑佳溪板起脸，不容置喙：“给她，我们走。”
关琪红着眼睛，似乎没被这么凶过，以往郑佳溪是个好说话的主，自己要什么她就给什么，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一样，凶巴巴的，这个钟喻可和她到底什么关系？
还是因为苏夏知？她堂堂一个副总，那么怕苏夏知干什么！知道就知道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分手不好吗？
气氛逐渐走向冰点，一旁的柜姐也看不下去了，连忙来打圆场，劝关琪：“下个月月初还有一批货来，您再等等，很快的。”
下个月？下个月她还不知道逮得逮不到郑佳溪人呢，到手的包就这么飞了！
终于，关琪带着气，把包递给了钟喻可，愿望达成的人非常高兴，当即表示要请她俩吃饭，被郑佳溪拒绝了。
“钟小姐，今天的事能麻烦你别跟夏知提吗？两个月后就是她生日了，我想给她个惊喜。”
“哎呀！对不起，我没想到这是给苏姐姐的礼物，要不……还是让给你吧？”钟喻可把包往前一推，看不出一丝惋惜，“郑副总对女朋友可真好，苏姐姐肯定很高兴。”
苏夏知高不高兴不知道，反正关琪肯定不太开心。
刚刚因为这包的事闹了个大红脸，关琪不肯再要，偏过头生闷气，但又不敢表现出来。
郑佳溪完全是个不受控制的危险因素，她也不清楚她到底对苏夏知还有什么感情在，而且经过钟喻可这么一搅合，她明显就是生气了。
郑佳溪也配合地摇摇头；“反正不着急，再等等吧，那……钟小姐，再见。”
“再见。”
见两人走远，俞晚赶紧把手抽出来，嫌弃地甩了甩，一想起刚刚的感觉就浑身过电：“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为什么这么婊里婊气的？恶心死了……”
“有吗？苏夏知说我是绿茶呢。”
“她说得也对。”
钟喻可拎着包走到柜台前，喊她：“来结账啊，我‘女朋友’？”
说到女朋友的时候，她的音量提得很高，店里的几个客户纷纷侧目看向两人，柜姐想看又不敢看，眼睛都瞄酸了。
“闭嘴吧你，自己结。”俞晚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转身出去。
柜姐打量着两人，看穿着也不像没钱的样子，没敢怠慢，轻声问：“这位小姐，请问还要吗？”
“要，能刷卡吗？”
“可以的，您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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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以往出差的经历不一样，这次酒店的设施特别齐全，甚至还有游泳池。
苏夏知坐在吧台前，拒绝了同事一起下水的邀请。
因为几年前的意外，她对水产生了巨大的恐惧。
浅浅的泳池在她看来，宛如一个巨大的旋涡，仿佛靠近就会被卷进去，光是站在岸边双腿就已经开始打颤。
四年前她奋不顾身救下意外落水的郑佳溪的那一刻，她从没想过两人最后会走到一起。
从小到大，苏夏知从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头一次被女生表白，她脸红心跳，纠结了一晚上。
郑佳溪做事不喜欢拖沓，和自己表白的那天，她们才刚认识几个月。
苏夏知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就像钟喻可说的，她的性格就不适合谈恋爱。
她不懂得撒娇，也不喜欢黏着郑佳溪，更不需要她时时刻刻跟自己汇报行踪。
郑佳溪大概是被她的无聊打败了，最初还变着法地给她制造惊喜，在连续得到数不清的“谢谢”后，她放弃了。
这些细微的变化，或许连郑佳溪本人都没有察觉，可苏夏知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但又无力改变这一切。
苏夏知要了杯“僵尸”，翻看着朋友圈里仅自己可见的内容。
她只有一个微信号，同事和亲人都有，于是她和郑佳溪的点点滴滴只能发给自己看。
——想去看海，郑佳溪答应了，说等我们休假就带我去！
配图是一个期待的猫猫表情包。
苏夏知嘴角勾起一个微笑，三年前的自己还会因为看海而激动，大概是因为前半辈子生活在内陆，一直没机会去海边。
可是后来呢？
后来好像也没去成。郑佳溪压根就忘了这件事，多少个休假过去了，这个承诺一直都没能实现。
转眼这么多年过去，苏夏知也去过不少次海边，不过都是因为工作出差，没有一次是和郑佳溪去的。
“夏知姐，怎么不和大家一起玩啊？”方念晨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她手中的酒。
苏夏知放下手机：“我不会游泳，就不丢人现眼了，喝吗？我请你。”
方念晨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会喝酒。”
没看出来，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
苏夏知笑笑，也就作罢，她总不能硬拎着小姑娘给人家灌酒，只能自己享受。
又过了一会儿，方念晨坐着实在没意思，找酒保要了杯柠檬水，和苏夏知聊起来：“夏知姐，你有心事？”
“没有。”停了几秒，苏夏知发现自己没有跟她撒谎的必要，就改口，“怎么看出来的？”
“你一直叹气，听得我都想叹气了。”方念晨笑着说，一口喝掉半杯柠檬水，“不过没事，会过去的。”
这样的回答让苏夏知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方念晨会追问她为什么叹气呢，结果并没有，让她顿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嗯。”
“对了，你和俞总兼，你们认识吗？”
方念晨脸上的笑容淡去，点头：“认识，她……是我好朋友的表姐。”
好复杂的关系……
怪不得那天方念晨表现得那么奇怪，可只是熟人的话，不至于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啊？
苏夏知对她口中的关系表示怀疑，但她没有直接问。
刚刚方念晨给了她尊重，没有刨根问底，相对的，她也不应该过问这些，更何况她看着就不想说，可能两人有不愉快的回忆。
手机震了两下，苏夏知拿起来，是橘白发来的消息。
[苏小姐，你该不会忘了吧？你答应我的，五个秘密，今天得跟我说第一个了]
来得真不是时候。
她之前答应了橘白的要求，但也不可能让她无节制地问下去，最后一番讨价还价，把数量定在了五个。
本以为很快就能说完，结束这带着点变态气息的“交易”，可是两周过去了，橘白才来找她要第一个秘密。
不过苏夏知现在没有任何分享欲，只是单纯想把自己灌醉，不然她就会一直胡思乱想，关于郑佳溪的奇怪举动，她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苏小姐？]
那边不断催促，苏夏知架不住信息的狂轰滥炸，更别说她本来就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整理下心情，开始打字。
[我想和我喜欢的人一起去看海，但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不过我现在也不想它实现了]
[这个算吗？]
橘白：[算，谢谢你的分享]
苏夏知以为今天的对话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几分钟后，橘白又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
是海。
被风掀起的海浪撞击在岩石上，激起晶莹的浪花，在阳光下烨烨生辉。
照片选取的角度和时刻都非常巧妙，苏夏知甚至能想象得到，下一波海浪来临的时候，浪花还会被推向更高的地方，在那里爆发出更强劲的力量。
[任何花的花期结束都会枯萎，可唯独浪花不会，只要有水的地方，它永不凋谢]
只能说橘白不愧是搞艺术创作的人，这一句话说完，苏夏知觉得自己懂了，但又没完全懂。
她不好意思问，只好收起手机，就当自己听懂了吧。
但在此之前，她把图片保存下来，设置成了壁纸。
浪花永不凋谢……
要是爱情也像这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