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白狐少年和他的阿挽
阿挽是个跛女,也是个孤女,父亲战死沙场,母亲饮毒而亡。
她是每日在供奉狐神的庙宇中偷吃贡品才活下来的,对狐神有着莫名的亲近和敬畏。
当石子打在她身上的时候,她也一声不吭,性子温和的可怜,小孩都围着她喊她“跛子”她也不恼,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浅笑,眼睛被人差点打瞎的时候她第一次哭了。
坐在狐神庙中,眼泪混合着血液流了下来,模糊了视线,还好四下无人,不会有谁来打扰她。
这一天狐神开口了,石塑中传来了一个好听的声音,一点都不像想象中的浑厚与庄严,清朗的像个少年。
狐神说,“明日你把欺负你的人带到这里来,我帮你报仇。”
阿挽问,“如何报仇。”
“杀掉他们。”
阿挽惨白了脸色,“不……不……不要杀人。”是她自己跛脚旁人说的也没错,不至于害了他们的性命。
狐神疑惑:“你不恨他们?”
阿挽没有回答,而是问他:“我每日偷吃狐神大人的贡品,会被惩罚吗?”
“不会。”因为他也在偷吃。
阿挽心想狐神大人真是宽厚。
狐神给她说:“西山有一种开着淡紫色花朵的药草,你去采些,有用。”
又叮嘱:“不要告诉别人。”
阿挽跛脚走了一天一夜,采了那淡紫色的药草,就听闻城中有人被狐狸咬伤,昏迷不醒,试了很多法子都不行,阿挽想起了狐神,想起了两人的约定,用淡紫色的药草熬成汤药给那人喝了。
人醒了,病也好了。
此后城中隔几月便会有人被狐狸咬伤,都来找阿挽治病,阿挽渐渐地在城中被称为天狐娘娘,有了名气之后无人再敢欺辱她。
她住在了狐神庙中,也不用再偷吃狐神的贡品,狐神还偶尔告诉她自己口味淡了想吃些烧鹅,烧鸭什么的,日子就这么平淡的度过。
可没想到这个月天狐城来了这么多人,当她打开狐神庙的大门,看到那丰神俊朗的男子,和一个黑瘦的女子的时候,她愣了愣。
院内的蓝星花无故掉了几朵,像是昭示着什么一般。
天狐城有个规矩就是过路的人要在狐神庙里上香进贡之后方可入城,金堰一行人便是为了这个规矩才到狐神庙中来了。
只是没想到,这天狐娘娘看着年纪尚小,还是个跛脚,她神色淡淡,已经会很好的掩饰自己的喜怒了。
狐神殿中那尊白狐神像栩栩如生,有一人之高,近些年来香火不断,也镀上了一层金粉,更显的神秘。
金堰看着那狐神像若有所思,将香插到香坛后便离去了。
阿挽给了他们每人一张文碟,有了这个天狐城的守卫才会放行。
沈婳瞧着文碟上画着的一只小白狐,嘴角一勾,很是喜欢,下面还有几个小字“善恶有分君自作,一生福祸此中分”。
她扭头想去瞧一眼金堰的,就见他已经将文碟收入怀中,不给她半分机会。
沈婳轻声一哼,才不稀罕看。
天狐城中的人热闹非凡,有许多精巧的玩意,都是以白狐为主,在他们看来这就是祥瑞的象征。
被咬过的人平日也是作恶多端,狐神只是略微惩罚,天狐娘娘也会把他们治好,日后多做行善积德的事情,积累福报。
天狐娘娘在他们的口中已近乎神化,但物极必反,月满则亏,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特别是那阿挽眼底的怯弱,她似乎也没有那般坚强。
金堰一行人随便寻了一处客栈,准备第二日再赶路,那客栈老板见着这一行人的行头,就知道不容小觑,当即就拿出上房和最好的秋叶白来招呼客人。
秋叶白是天狐城中最好的酒,入口醇香,回味悠长,又带有些苦涩的滋味,饶是金堰喝过不少名酒,这秋叶白也能排上前几号。
沈婳见金堰和齐生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嘴里也痒痒,问,“给我来一点?”
金堰眼睛都没抬,只道:“暴殄天物。”
手中还是又拿了一个杯子给她倒了一些,这酒虽好,可不能多贪。
沈婳一饮而尽,立马被呛的咳嗽出声,“好辣。”
这酒只适合品,不适合牛饮,慢慢的才能尝出其中的滋味,金堰见她如此喝法,也不再多加理会。
“真香,这酒能否给我喝一口?”
又来一个讨酒喝的。
来人长相白净,恍若一个文雅求生一般,他眼中盯着金堰的酒盏,馋得厉害。
在天狐城中待了许久,还没真正喝过秋叶白,可是真是不划算。
书生模样的少年见眼前人一言不发,于是伸手就去夺那酒杯,电光火石的瞬间,两人不知变换了多少招式。
在寻常人的眼中,似乎只是争夺一个酒盏而已。
最后,金堰手一松,少年人端端地接住了那酒盏,也是一饮而尽,他擦擦嘴角的酒渍笑道:“好酒。”
忽然他胸前鼓鼓囊囊的衣服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头,是只狐狸。
它红色的眼珠滴溜溜的转动着,却立马被少年塞了回去,他口中轻声道:“小白听话。”似乎是说与那只白狐听的。
然后冲着金堰摆摆手,“走啦,谢谢你的酒。”
齐生看着那少年,觉得莫名其妙,从主子手中夺酒已经是匪夷所思的了,主子最后竟然还放下了酒杯,送给那人喝,是奇哉怪哉。
金堰喝着杯中酒,桃花眼微眯,狐狸是最狡猾和警惕的了,那人也是。
夜半时分
阿挽在清扫着地上的灰尘,明灭的烛光照在她的身上,显得那抹身影娇小又惹人怜爱。
狐神像中少年的声音响起:“今天来的人很复杂,不要去招惹他们。”
话罢又觉得有些不对,阿挽的性子柔和又怎么会去主动招惹别人,只怕的是他们心思不正,来欺负阿挽才是。
阿挽问他:“你会离开吗?”
她害怕,害怕陪伴自己多年的狐神因为这些人的到来离开了,她不想再过只有一个人的日子。
狐神说:“不会,这里就是我的家。”
阿挽坚信只要有香火的供奉,狐神一定会好好地留在这里。
她拖着跛脚去擦神像上的灰尘,这是她唯一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