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是祥瑞还是妖邪
天狐城中又来了一个青衣老道,他手拿罗盘,身背一把桃木剑。
他没有去天狐娘娘处拿文碟,而是在城门口散了许多符咒,他说这天狐城中有妖孽居住,拿了他这符咒的人可以保平安。
城中守卫将他打了一顿,老道仍旧抱着头大喊:“城中有妖孽,就是白狐。”
众人气不打一处来,将他轰了出去。
但也有人捡了符咒,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他们常年供奉狐神,却还是有人不断被伤害,莫非真的像那道人口中所说,白狐原来是妖孽。
第二日,城中有许多孩童竟然被狐狸咬了,那咬伤深可见骨,愁坏了孩子的父母。
狐神从未这样过,难道是昨日的老道所说的话被狐神听到了,于是发了怒,要惩罚他们?
第三日,城中又有一部分人被狐狸咬了,伤口发黑溃烂,他们神智不清,口中喃喃说是一只白狐。
那些抱着孩童去找天狐娘娘的人又回来了,这次天狐娘娘似乎没有了作用,一碗接一碗的汤药灌下去,还是不见清醒。
这几日下来,城中人心惶惶,那手中拿了符纸的人家人都平安无事,那老道的话似乎起了作用。
竟然开了城门把老道迎了进来,他是第一个没有文碟就进入天狐城的人。
沈婳撑着头看向窗外,还记得刚来的时候城里一片热闹,现下街中的人行色匆匆,手中捏着符纸,祈求这上苍的保护。
“那白狐为何伤人?”
沈婳开口询问金堰,他是拂柳山庄的少主,顶定比她见多识广些。
她还记得那少年怀中的白狐看起来人畜无害,好看的紧,为何突然兽性大发,在城中作恶。
金堰顺着她的视线望向窗外,心情似乎大好,“若这城中不止一只白狐呢?”
“不止一只?”
沈婳心下疑惑,难道还有另外的白狐,那无端作恶的目的又是什么。
狐神殿内
阿挽有些担忧,她也听到了城中的流言蜚语,一贯祥瑞的白狐被说成是妖邪,她想去告诉众人,狐神不是妖邪,可一个跛脚之人的话又有谁信。
抱来的被狐狸咬伤的孩童,她也束手无策,那伤口上的毒,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解。
天狐娘娘的名声是因白狐而起,可眼下也可能因为白狐成为众矢之的。
她回头望了一眼高大的狐神像,紧抿着双唇。
那老道凭借着卖符纸的钱很快就修建了一个新的庙宇,口中还宣称着什么长生不老。
沈婳翻了一个白眼,那道人她见过,看起来年事已高,哪里像长生不老的样子?若是真有那么神奇,为何他不把自己变的年轻些,好看些,总比一个糟老头子看着让人舒心。
天狐城乱成了一锅粥,好多狐神的雕像都被摔得粉碎,让人唏嘘。
白衣少年站在顶楼上,盯着那新修的庙宇,眼中带着疲惫,为何这人就和狗皮膏药一般摆脱不掉。
他怀中抱着的白狐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一副乖巧的模样,眼下仅凭着自己的力量怕是难以护住阿挽,他轻叹一口气,“走啰,小白。”
他来到客栈,站在金堰的面前,似乎是不喜欢这种求别人做事的,被人拿捏着的感觉,有些别扭。
更何况眼前这人城府极深,在他之上。
“你若是帮我,我便告诉你一个消息”少年摸摸鼻头,又补充道:“那个消息对你来说很有用。”
金堰长眉一挑,现在主动权在他手上,这少年似乎诚意不够,他沉默不言。
“再加一颗避毒丹!”少年就知道这人贪心的很。
金堰还是无言。
“好了好了,驭狐术也交给你,真没有别的了。”少年咬牙切齿。
金堰听到驭狐术的时候,有了些兴致,“你是青丘子?”
少年摆摆手,“被认出来了。”
青丘子善驭狐杀人,恣意妄为,曾借着白狐杀了数百人,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亦正亦邪的存在。
“那老道和你又是什么关系,他似乎也会驭狐之术?”
青丘子眼中浮现一抹恨意,“那老道曾是我的师傅,他不仅擅长驭狐之术,还擅长招摇撞骗,让我去做那些欺男骗女之事,我不愿意便与他分道扬镳,但他怀恨在心一直追杀我。”
金堰看着少年略带稚气道:“说老实话。”
青丘子泄气了,这人真是不好骗,“那老道是我的师傅不错,但收我为徒是则是为了炼化妖狐,我曾在驭狐术上看到过,以特定血脉之人的血液喂养白狐,七七四十九日后,那白狐会转为赤红色,身型也会随之变大数倍,非寻常灵狐若能比。”
他吸了吸气,“我逃走之后,他又在寻新的可以饲养灵狐的血液,我也看了他所饲养的那只灵狐,尾巴已经变成了赤红色……牙齿爪子都带着剧毒……怕是不好对付了。”
恐怕是害了不少人的性命,老道说什么长生不死,就是想那些人报出自己的生辰八字,若是合适的都得被他拿来喂狐狸。
那只狐狸本来和小白是一胎而出,眼下快要被那妖道炼化,让他心下还是有几分难受。
金堰本来不想掺合这摊浑水,但他对少年口中所说的消息,有些感兴趣,希望不要让自己失望才好。
青丘子见金堰答应了自己,拍手称好,顺便摸了摸小白光滑的皮毛,这下他不用死了,小白也不用死了,阿挽也可以好好的活下来了。
可当他还未归到神狐殿就看到冲天的火光之时,心下暗道不好。
便几个纵身朝着火光的方向而去,沈婳和金堰也跟在他的身后,几人原本商量着明日借用神狐现身的名义来平息这场闹剧,可是好像为时已晚。
火光之中,阿挽被众人拉下神坛,一如小时候一般,被人丢着石子,砸在身上,对着她拳打脚踢。
那只跛脚更是受伤严重,深可见骨,她抱着头低声呜咽,她早该知道有这一天的。
“骗子!”
“跛脚女!”
……
那些咒骂声不绝于耳,神狐殿中伫立百年的白狐雕像也被众人从台上推了下来,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阿挽双眼通红,爬过去想要护着那神狐雕像,她双手并用,地上的碎片将她划伤,可她丝毫不觉痛意。
将狐首抱在怀中,可是神狐大人已经不见了,这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不在了。
阿挽哭出了声,像个无助的孩童一样,嘶哑至极。
为首的老道看着她,缓缓开口道:“把她烧死,这妖狐再也不会现世。”
众人高举着火把,面上浮现出癫狂之态,似乎阿挽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阿挽闭上了双眼,如今她浑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即便是不被烧死,怕是也活不长久。
就在火把点燃神狐殿之时,那个白衣少年的身影终于赶到。
他眼中含泪,急忙抱起阿挽,口中胡乱的说说道:“阿挽……阿挽对不起……”
泪水滴落在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
阿挽似乎又听见了神狐大人的声音,努力的睁开双眼,少年容貌俊美异常,她有些痴了,神仙竟然这般俊美。
阿挽嘴角扯出一个破碎的微笑,“神狐大人……”
便再也没了声响,不管他怎么呼唤,再也不会柔柔的开口,小心翼翼地问自己,“偷吃贡品会被惩罚吗?”
青丘子压下了心中的悲伤,他双目赤红,怒斥道:“阿挽她做错了什么,这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人所办,你为何不放过她!”
老道满脸阴鸷,自己的这个徒儿是最有天赋和价值的,可惜不能为他所用,杀这女子只是为了有更好的理由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信仰而已。
他开口道:“一个跛脚女子,死了就死了,怎么你还心疼她?”
青丘子听到跛脚两个字,心下刺痛,他将阿挽放在金堰二人之处,便飞身过去,赤手空拳挥向老道,口中忿忿不平,
“你有什么资格说阿挽?她心底善良任人欺负,她从来没有怀恨在心。”
“她柔柔弱弱,一个人生活在这狐神殿中,并未招惹谁。”
“她每年都为城中百姓散药施粥,未曾断过一次。”
“你仅凭着自己的私心就想结束她的生命,你不配!”
少年涨红了脸,他眼中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手上的拳头也如雨点般向着老道落去。
可师傅终究是师傅,徒儿终究是徒儿。
老道侧身躲过他毫无章法的攻击,口中念着什么的法诀。
几人之高的一只赤狐出现在眼前,它眸色通红,嘴里往外流着悬液,腥臭至极。
那些跟着老道前来的众人看着这近乎妖邪的存在,当下吓破了胆,丢下火把朝着山下跑去。
青丘子暗道不好,赤狐已炼成,他的胜算不高。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赤狐便抬起大掌朝他打了过来,凌厉的风声夹杂着血腥味去扑面而来。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他的怀中窜了出来,竟是小白,它一口咬在了赤狐的爪子上,那赤狐吃痛,叫了一声,却已然是被激怒的模样。
“小白回来。”
青丘子知道,小白不是它的对手,心下急切,扬声唤它,可是小白却像是听不见一般。
第一次不听他的话了……
老道趁着青丘子分神之际,拿着手中的桃木剑刺了过来,招招致命。
金堰看着缠斗的场面,知道他若再不出手,这青丘子今日只能死在这里了,于是拔出了染青剑,寒光一闪,杀意十足。
老道见眼前的手持长剑的男子朝着自己攻过来,他心下有些慌乱,这人剑术高超,他难以抵挡。
长剑而出,宛若游龙。
老道被剑气所伤,吐出一口鲜血,他大喊,“赤狐!”
可为时已晚,青丘子从他手中夺过桃木剑,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用的还是第一次老道教他的剑法。
那张面容上充满了不敢置信,血色极速消失,他慢慢的倒在了狐神殿外,眼中仍是不甘。
青丘子并未停下,他几个纵身跳到赤狐的头上,在它的额心正中点了一下,赤狐瞬间安静了下来,它庞大的身躯摇摇晃晃,倒地的一瞬间变成了一只普通的白狐,只是尾巴仍旧带着红色。
所有的一切归于平静。
青丘子走到阿挽的面前,看着没了生气的阿挽,忍不住眼眶一红,又流了几滴泪水。
沈婳忍不住走到他的面前,递了一个瓷瓶给他,“续命的药丸,她还没死。”
这药丸是她从天仙子那里顺来的,虽然天仙子爱制毒,但杀人和救人本来就是一码事。
青丘子拿过药丸嗅了嗅,确定可以给阿挽吃,才给她喂了下去,冲着沈婳道:“多谢。”
沈婳摇摇头,“现下她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是她受的伤太多了,不加以救治还是无力回天的。”她想了想,“太初殿就在东边,你带着她去求求太初殿的人,或许有救。”
青丘子帮着阿挽擦干净了脸上的灰尘,他也知道太初殿,太初殿的人行走江湖宅心仁厚,去求一求,阿挽兴许就活了过来。
他对着沈婳和金堰深深地鞠了鞠躬,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和一本驭狐术,递给金堰,“这是我答应你的东西。”
金堰拿过那张信纸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神色忽然变得凝重,片刻,又将那张信纸丢在大火中烧干净了。
变成了原型的赤狐,不知为何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沈婳和金堰的中间,
“嗷呜~嗷呜”的小声叫了起来。
沈婳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它似乎很通人性一般,在她的手上蹭了蹭。
青丘子脸色缓和了些,“这赤狐和你投缘,你若是想养着,也可以,我眼下也没办法再带上它了,只要你不再给它喂食人血,它就不会变样子。”
又叮嘱道:“它的牙齿和爪子上都有剧毒,不能接触伤口。”
沈婳着实喜欢这个毛茸茸的小狐狸,还想着日后带回七绝楼中和风前辈的小雪貂比上一比,于是开口道:“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青丘子与二人再次道了谢,抱着地上的阿挽,带着小白,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沈婳摸摸怀里小家伙湿漉漉的鼻子,“你是我白捡来的,就叫白给好了。”
白给有气无力的叫了两声,好像是在反抗一般。
金堰看着她那入神的模样,直接将那本驭狐术丢给了她。
沈婳打开看了几页,本来还以为有什么巧妙的的法子,看后嘴角微微抽搐。
被诓了,这就是一本“狐狸该如何饲养”的手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