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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张双宜失态颓势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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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时机成熟,王怀玉便将恪嫔的故事说与张双宜听。

    她刻意隐下部分重要信息,只让张双宜知道刘氏有家世,又有潜邸旧人身份加持,且数年如一日的爱重皇帝,这就足够。

    张双宜目光从王怀玉面上移开,半转身出神看着笼中幼鹿,蹙眉陷入沉思。

    潜龙时她从未耳闻刘氏,也不曾听谁提起,原本十分笃定,这一番思来想去居然动摇了,到底是她记忆出了问题,还是有人故意隐瞒。

    张双宜揉了揉额角,她不可能记错。

    “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与本宫说这些作甚!”她嘴犟不想承认。

    王怀玉觑着眼将人从头看到脚,带着笑道:“我好心提醒您呀……您不是有儿子嘛,与其盯着敏嫔,倒不如把眼睛放在恪嫔身上,敏嫔既没家世又没儿子,得宠又如何,一时而已,现放着李答应就是例子!”

    张双宜一听,心头重重跳了下,她喉咙一哽挤出一声低嗽,扭脸回望王怀玉,面上带着一丝讥讽,因说:“闹了半天,你竟是来替敏嫔当说客……”

    王怀玉怔了一怔,也不避讳人,噙着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各取所需罢了。”

    这一点她确实没有说假话,宫里时日长,她也总要活下去,敏嫔新官上任正缺人手,若与其交好,便能在皇帝跟前刷下存在感,既有百利而无一害,何乐不为。

    王怀玉提眸望向远方,估摸着时间已差不多,含笑把嘴一撇,“这会子日头照过来了还怪热的,我送姐姐一道回去罢。”

    她说着已撤下步子,沿着甬路走出去几步,扭回身抱着胳膊,把手帕子一甩,低头用脚尖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待张双宜跟上,才与人一并往回走。

    蝉鸣愈烈,日头正盛,张双宜一路举着团扇遮挡日光,一时胳膊酸胀支撑不住,才放下来就瞧见远处皇帝华盖,她不由慢下脚步端详,忽见去向乃四宜居方向,心中暗道不好,径自撇下王怀玉飞奔而回。

    四宜居内,姚黄哄抱着啼哭不止的赵世褆,他小脸青白,许是哭得太久嗓音沙哑,哭声时断时续,任怎么也哄不好。

    张双宜嗓子眼像塞了一团干草又涩又堵,她喘着粗气扶膝站定,眼前情景硬将其唬了一跳。

    皇帝阴沉着脸坐于廊下,他身后站着赵世禛与赵世祺,两个奶母嬷嬷瑟瑟发抖背身瘫在地上,一旁金桂被堵了嘴双手反绑着跪在台矶下,敏嫔——

    她来不及细瞧,拔步上前,一把从姚黄怀抱夺下世褆,拢在怀中一颠一颠直嗳呦,半晌方回过神来,觑一眼赵渊,蝎蝎螫螫蹲了个礼。

    因数日未见皇帝,她眼眶一酸,半娇嗔道:“妾还以为主子爷把我们娘儿俩给忘了呢……”

    赵渊也不叫起,随眼打量她几下,不悦之色一掠而过,声线如常道:“可是委屈了?”

    因未叫起,张双宜索性往小腿肚上一坐,红着眼眶闷声道:“您来了,就不委屈了。”她边说边往皇帝膝头贴去。

    赵渊怒极反笑,扬手一拨她肩膀,厌烦地斜睨:“你还敢提委屈!”他蹬展膝盖,以手肘担上,欺身近前,叱道:“你既不会带孩子,朕今儿就让宜妃把他抱走!”

    “来人!去传宜妃!”

    张双宜冷不丁被掀了个趔趄,惊惶之下大臂下意识扣紧,箍得世褆哇地哭出声来,她急于反驳,直了眼睛,回身板着赵渊的腿,使劲摇着哭喊:“主子爷,您,您不能这么做,您不能把世褆抱走,您不能……”

    赵世褆被夹在她臂弯哭闹不休,张双宜全然不顾,姚黄瞧着不禁蹙眉,一时正对上赵渊眼刀,登时会意,伸手欲捞起世褆。

    “啊——”

    就在姚黄的手与襁褓触碰瞬间,张双宜突兀爆发出一声凄厉尖叫。

    “放肆!”赵渊克制低吼,他单手用力攥拳,关节微震有响动,拧眉顿起几分怒意,“瞧瞧你的样子!”

    “万岁爷息怒……”

    众人跪了一地,姚黄进退两难,为保命,只得随顾寅先跪下再说。

    张双宜让这声镇住,她极力收了泪,泪珠吊在眼底糊成一团的胭脂上,佝偻着失神望向赵渊,活像个惊弓之鸟。

    “把孩子抱过来。”赵渊冷冷道。

    姚黄垂眸上前,赔着一万个小心,复从张双宜怀中缓缓抱起世禛,接触的一瞬她指尖施力,麻利干脆擎出,襁褓划了个浑圆的抛物线,正落入她怀中。

    张双宜以掌掩面低低呜咽,旁人看不见的视线里,她把指头肚狠狠衔在嘴里,仿佛只有身上剧痛才能缓解心里的疼。

    吃痛下,她清醒几分,脸上一僵直起身子,另一手拂去鬓间碎发,哽咽道:“主子爷要打要杀好歹让妾死个明白。”

    赵渊冷哼,一指顾寅,“你说与她听!”

    顾寅躬身一礼,将来龙去脉回禀一番。

    原来是置在榻上香炉惹的祸,那香灰掉下来燎着了床榻上的寝被,连带引着了锦帐,火势本不大,偏两个奶母嬷嬷害怕被问责,便投机取巧拿茶水灭火,竟都忘了先将小皇子抱出来,眼见火势不受控制,这才慌了手脚。

    彼时敏嫔正在屋内,瞧见西厢动静,冲进帐中欲抢出赵世褆,怎奈火势太大,被烟熏的近不得身,恰好赵渊领着世禛与世祺从院外经过,听见叫喊,两位皇子奔忙而上,当属赵世祺机敏,自院中荷花缸照身上先胡乱泼了几瓢,方闯入火场,救下敏嫔与小皇子。

    听罢,张双宜跌坐地上,她竟不知该怨谁了。

    “皇子在你手里三番两次出岔子,朕饶你一次或可,你是他生母啊,可你却不长进,你说,朕要你何用!”

    “我……”张双宜语塞,仰脸溜皇帝一目,又低下头去,她心中飞快盘算,猛然定住一个面孔,她回身瞥见玉桂,面露凶光,叫嚷道:“是你!你这个下贱秧子!你全家都在我手里攥着竟还想害我不成!”

    玉桂见点到她,膝行几步跪在阶下,叩首道:“皇上明鉴,奴婢只是照娘娘吩咐,将香炉放在小皇子枕边,旁的一概不知。”

    张双宜夺步奔下台矶,兜头劈手照玉桂脸上左右开弓,霎时她钗钏发髻散乱,面上肿胀,口角渗血,张双宜尤觉不够,死命揪着人衣襟前后摇晃,一气儿伏在玉桂肩头抽泣,半晌哭喊道:“我平日待你不薄!你竟这样害我!”

    赵渊听得云山雾罩,一指让人拉开荣嫔,半眯眼扫过顾寅。

    “万岁爷问话,什么香炉,荣嫔吩咐你做什么。”首领大太监领其意,诘问玉桂。

    “小皇子整夜啼哭,奴婢于心不忍,便为娘娘寻了个偏方,民间有燃香治夜哭之法,娘娘信了奴婢,便让奴婢预备下檀香,将香炉摆在小皇子榻上,燃个三日就能见好……”

    闻言,姚黄眼帘一挑,微微瞟了赵渊一眼,心下狐疑。

    玉桂语意前后大相径庭,她本是指证荣嫔,不过一句话功夫,竟变成由她主使。

    姚黄照王怀玉说的故意泄露风声,玉桂如愿上钩,本来一切皆计划行事,何故突生变故。

    “敏嫔你要说什么?”赵渊看向姚黄。

    “妾以为此事忒凑巧,这几次无端生事,竟回回都有玉桂,她额头有伤,本不宜在跟前伺候,妾还记得素日在荣嫔娘娘身边往来的当属金桂,如今竟调了个个儿。”

    张双宜见姚黄总揪着玉桂不放,恐其心力不定坏事,出言呛声:“谁伺候的好就乐意谁在跟前,这有甚稀奇,敏嫔何必较真!”

    “玉桂说寻了个偏方,敢问从何处寻来,向何人寻来,可有人证物证?”

    “奴婢……”

    玉桂不知如何作答,她是私下里去的钦天监,让人抓住私相授受更是大罪一条,是以她银牙一咬,更将头垂下几分,闷闷道:

    “原是我们家乡的偏方,老一辈人都说好使,并非与宫里人交接,也无凭证。”

    姚黄待笑不笑的瞟人,又道:“这可是皇子,身份尊贵,凭你一句民间偏方就一笔带过了?”

    她本想说凭你一个奴婢还想安排皇子,当真不把荣嫔放在眼里,偏荣嫔也就信了,这不是太奇怪了嘛!

    除非玉桂是替张双宜背锅,什么燃香的偏方,分明就是张双宜干的,反正这事怎么看都是她主仆两个联手,要么就是张双宜指使,总不能是玉桂自作主张,她没那个胆,荣嫔也不会给她这个胆。

    因不知赵渊态度,姚黄斟酌再四,隐下后半句没说。

    张双宜听出姚黄画外音,她打定主意要将自己摘干净,一手抚心口,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原是我的家生奴才,我知你做事一门心思为着我,可你也太糊涂,竟背着我做这些事……”

    玉桂闻言,耷拉的眼帘下竟闪过一抹决绝狠意,张双宜这话如同一道催命符,她缓缓直起身子,抬起红肿的脸,眼风巡看四下。

    “她要自尽!”姚黄陡然一指。

    这眼神太熟悉,那奶母齐氏触柱而亡前也是同样的神情。

    众人俱是一惊。

    赵世祺抢步如风,一把扼住玉桂手腕,随侍御前侍卫登时围上,反手将其死死摁住,不知是谁眼明心亮,摸出个木梨照直堵住玉桂的嘴。

    “带下去,好生看着她!”赵渊道。

    见玉桂被堵住嘴拖走,张双宜脸也青了,顿脚拔高喉咙叫道:“作死的奴才!你老子娘还攥在我手里!甭想着一死了之!”

    姚黄听了直蹙眉,她轻轻咳嗽了一下,拢了拢怀中睡着的赵世褆。

    “嗳呦!”

    这熟悉的开场白。

    宜妃余允蝉适时从院外进来,溜眼见玉桂被侍卫拖出去,她不动声色打量了一圈,不禁低低咦了一声,看向姚黄。

    “这抱孩子得把头抬起来……”

    宜妃交手朝皇帝行了个礼,换手接过世褆,左手环抱右手托住,端的一副标准抱娃姿势。

    张双宜酸酸笑出声,轻轻啐了一口,睨见赵渊眼刀,缩了缩脖子,嚅嗫道:“求主子爷收回成命罢……”

    “世褆是你儿子,他更是我大清的皇子!”

    赵渊沉下脸,将折扇重重向地上一掷,起身淡道,“传朕口谕,荣嫔张氏行事乖张,着禁足四宜居,皇子赵世褆即刻交宜妃抚养。”

    张双宜怔在原地。

    “你最好安分些,若再生事,朕就废了你!”

    言罢,赵渊拂袖而去。

    余允蝉与姚黄对望,片刻不敢耽搁,纷纷跟上皇帝。

    张双宜愕然望着赵渊背影,她爬起身来,抬腿踹向对面跪着的奶母嬷嬷,一壁撒泼似的踢踹,一壁嘴里喋喋不休地咒骂。

    她不明白,怎么忽然就成了这样,分明她才是被冤枉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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