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猜动机难解困迷局
娴妃李雁栖自建章元年礼聘,入侍七年,存在感一直不高,直到麒麟金锁项圈事件,她主动承揽差事,才正式闯入众人视线。
姚黄百思不得其解,当年赵渊后宫人少,以她的家世背景,凭她的心机手段,筹谋协理并不难,可她为何淡泊名利七年,是蛰伏,还是大彻大悟,又为何偏选在此时追权逐利。
姚黄头一次领教娴妃手段,便是麒麟金锁事件。
她细细梳理涉及娴妃的事件,假如以麒麟金锁为开端,从娴妃提议阖宫整顿,曹思源承乾宫小产,明仙回归生母,再到李雁栖有孕,执意请母家陪产,以及硬要料理端午宴席,坚持出行热河,直到见红小产……
李雁栖行事动机是什么,困扰姚黄许久。
若不是皇帝今日偶然说起她们在陈家的琐事,姚黄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串联事件中加进一个核心人物——娴妃之父,直隶总督李长兴。
为父筹谋,或者是为了整个李家。
完美的闭环!
未及细忖,姚黄忽见庆喜躬身领着晁丛同僚过来,她认得那太医叫刘玺,比晁丛低一等,从前做贵人时,日常请平安脉皆是刘太医应承。
见人过来,赵渊面色不豫,眼刀扫过。
庆喜伏身低声回禀,“是太医院来人,说有要事。”禀罢,他将脉案高举过顶,递在皇帝手边。
赵渊行事有章法,按规矩庆喜本不必要跑这一趟,偏他自作聪明,惦着宫里刚没了个孩子,想讨皇帝高兴,这才上赶着将太医带来。
赵渊蹙眉,取来脉案瞧上两眼,挥手道:“让太医上前头候着。”
待庆喜与刘玺退下,姚黄听见赵渊淡言:“李氏有孕。”
脉案,太医!
姚黄恍然大悟,她终于参透了李雁栖的秘密!
“和贵人,是个有福气的人。”
李陈鱼终于得偿所愿了,姚黄感慨。
赵渊见她激动得眼眶带泪,误认是她替李陈鱼高兴,口中一顿,越发若有所思直睇她,语气却状似笑言,“怎么,朕待你不好,比不得李氏有福?”
姚黄赧然一笑,“一个萝卜哪儿能两头切,妾知足的很。”
“您可要去看看和贵人?”姚黄又问,她想去找宜妃对答案,急需送走皇帝。
“无妨,朕陪你回去。”
听见“陪”字,姚黄记起她入宫翌日在御花园初见皇帝,赵渊问她去不去贵妃宫里,姚黄说妾陪您走走,送您到长春宫,这因为这“一陪,一送”的灵巧心思,她越级被封为贵人。
姚黄想起自己一无家世二无子嗣,位列嫔位,终归也是皇帝的心意,若只单纯把赵渊当领导实不尽情意,往后堪算是个嫡系领导吧。
她忖罢,偏首望了赵渊一目。
赵渊正好也望着她,视线相触下不觉心意互动,暖暖一笑不言。
转眼七夕在望,行宫里皆换上了喜庆的陈设,就连外头廊子下的宫灯穗子随风摇曳都带着一份蜜意柔情。
送走皇帝后,姚黄打发四海给宜妃带话,“不拘时辰,只要娘娘得闲儿,我立刻过去,有要事。”
姚黄又在心里过了一遍娴妃的盘算,兴奋与忐忑并存,可用过晚膳后,仍不见宜妃差人来请,她不免泛起嘀咕,时不时往窗屉外头张望着,更索性立在廊下,从门口踱到矮墙下的那一头。
“行宫不比宫里,蚊子多,主子仔细那粗腿的花蚊子,一叮准一个包……”云香寻出件纱织的罩衫与她披上,又道,“和贵人有喜了,她们都去景祺阁那边热闹去了。”
招儿听见二人说话,放下手上活计一溜过来,神秘兮兮道:“可真是奇了,曹贵人没了孩子,娴妃就有了;娴妃没了孩子,和贵人就有了……”
“若是和贵人也没了孩子,奴婢希望主子你有!”
“甭瞎说!”
姚黄用眼风刀她,实则心里也起了疑,莫名想起很久之前孙长宁的一句话,说她知道曹思源一个秘密。
当初姚黄不以为意,如今想来,孙长宁所言未必是假,她受杨后调教多年,察言观色是一把好手,兴许看出了端倪或破绽也未可知。
“本宫来晚了……你们主仆几个在聊甚么。”
宜妃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惊得姚黄肩头一抖,紧忙扭过身行礼。
“她们说行宫夜里蚊子多,不让妾在外头站着……”姚黄揭过话茬,将余允蝉让进屋内,又吩咐众人,“你们下去歇了罢,让我与娘娘自在说话儿。”
行宫比宫里自在还体现在不设宵禁不下钥,是以宜妃来时,明月高悬,夜凉如水,靠墙矮丛中清晰可闻蛐蛐叫声。
“我们去摸骨牌,山青姑姑也一道顽会子罢。”招儿适时向宜妃借人。
余允蝉点颔,眼风扫到姚黄,露出会心一笑,如今身边人也愈发有眼色了。
“听说是曹氏自请照料娴妃的,你没与她多说吧。”余允蝉问。
“是,娘娘嘱咐过,我晓得分寸,只说了娴妃如今的身子,她见微知著,又是娴妃宫里人,主位娘娘抱恙,侍疾理所当然。”
姚黄确实一句挑唆煽动的话也没说,曹思源向来敏感,尤其事关孩子,她更心知肚明。
“我有一事,思忖多日近来刚开窍,想来问问您。”
“你说。”见姚黄正色,余允蝉放下茶盏支颐细听。
“娴妃此番小产疑点颇多,先说头一条,太医说她是气滞血瘀,体质本不易受孕,按说娴妃的身子她自己最清楚,既是好容易有了,为何这般不当心,倒不像是她一贯的做派。”
“且看贵妃就知道,一听来热河路上要走半个月,说不来就不来了,您说,娴妃她会不知道?竟非要跟着来,从前与世无争的一个人,忽然想通了?”
“还有那端午宴,她明知身子不爽利还勉强硬上,这又是何故。”
“我听瑞常在说,娴妃在承乾宫拾掇出了个佛堂,每日总要进去念三五遍心经才出来,我来得晚,不知道娴妃还有这个习惯,总觉着这里头不大对劲儿。”
姚黄回归热河行宫第二天夜里,王怀玉就来过了,跟她分享了这二十天里行宫的各种八卦,主要以李陈鱼与林燕初这旧宠新欢间的争宠为主。
尤其是分荔枝事件,那会姚黄还没来,下剩了一个,二人都以为会分给自己,好一通卖弄,结果赵渊不置可否,只命人将荔枝装在冰鉴里好生保存,待姚黄车驾刚到行宫大门,顾寅直接捧着匣子给送上门去。
到底是一同操持过端午宴的姊妹,默契度与日俱增,俩人正想到一处去了,除了八卦,王怀玉还说了一件琐事。
娴妃出行路上骤然小产,宫中接连失去两个孩子,这事亘古未有,王怀玉总在承乾宫抄宫规,多少她有所耳闻,便将娴妃忽然修建佛堂,成日念珠不离手之事说了。
宫中时日长,各人打法时间的消遣方式本就各异,姚黄原本没当回事,可想到若是李雁栖故意,这就问题严重了。
“再有一事,不知是不是与此事有关,”姚黄想了想,神情谨慎看向宜妃,问道,“我们闲聊外头的事儿,不算干政罢……”
余允蝉笑她老实,摆摆手道:“无妨,你快说罢。”
“您可还记得日前苏州知府江瀚被参玩忽职守,妾听江贵人亲口说她父亲在苏州做了六年知府,每年考绩均是优秀,他是即将升调回京的人,论理远比旁人更懂平安落地,他会因去吃践行酒而误了开仓赈灾?”
这纯属姚黄推论,她便宜爹姚谦就是这样,做人不行,做官却极为出色,四格八法考绩每年都是优,懂得为官的人,极度爱惜羽毛与官声,不会那么不谨慎,轻易让人拿住把柄。
“妾听闻娴妃父亲曾多次暗示皇上想要兵部尚书的位子,皇上不置可否。”
余允蝉眼珠左右转动,偏首思忖片刻,眼神一亮:“贵妃的父亲柴重检现任兵部尚书,说是本都要荣休了,可不知怎地,又接着干了……”
“柴重检、李长兴、张景佑这仨人,昔日可是立了汗马功劳的。”余允蝉双眼微阖所有所思,手指一下下点在圆桌上发出“笃笃”之声。
姚黄萌生出一个大胆而离奇的想法,随之而来的是狡兔死走狗烹的悲壮之感,她垂下眼帘,取过杯盏将欲轻抿。
“呦!那可是我的杯子!”余允蝉笑嗔,“想什么呢!”
姚黄缓缓抬起头,嘴唇因害怕而泛白,眼中透露出难以遏制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