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游热河避暑随行定
五月初五那日,与端午小宴同步的,还有姚黄与张双宜晋嫔的册封礼。
其后两日,内务府遣营造司主持姚黄并曹思源迁宫事宜。
翊坤宫紧挨西一长街,离乾清宫颇近,且宫室里头装饰大气华贵,一应物件俱是崭新的,听闻早年原本给贵妃柴轻月预备的,因她更喜欢“长春”二字,才勉强舍了翊坤宫。
“娘娘甭听他们瞎说,不是那么回事儿,奴才听我师傅提过……”
四海向姚黄说起了秘辛,根本就是贵妃嫌晦气,只因这翊坤宫曾是先惠帝懋嫔居住的,当时懋嫔非常得宠,后来代王谋反被黜出京,懋嫔脱簪待罪自请离宫才保住一条命。
姚黄自是不信这个,一朝天子一朝臣,哪个宫室没有个血雨腥风的过往,长春宫还住过圣祖爷的废后,她柴轻月怎么不嫌忌讳了。
可见住在哪宫并不十分影响当朝运势,倒是与谁同住得多思量几分。
曹思源挪进娴妃的承乾宫后,最高兴的人该是四公主明仙。
挪宫那日,李雁栖面上不在意,行动却很老实,早早命珍珠将明仙从前的屋子收拾干净,又着意添了些新玩具,木马摇车什么的。
当初给明仙搬家时,李雁栖特意嘱咐不要挪动她的东西,是以明仙所住的东偏殿隔间仍是从前的样子,大到床榻纱帐窗裱糊,小到杯盏盘碟小玩具,一切似乎都在暗示明仙只是出门逛了几日,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眼不见为净,李雁栖本想将曹思源安置在后院,又恐皇后多心,索性就把人安排在前院的西偏殿,面阔五间,其中顶头一间她先前占了当佛堂。
一个贵人,能有多大使费。
李雁栖站在正殿台矶上,亲自盯着奴才收拾箱笼,明仙从储秀宫带回来的每一件东西,她都要打开细细查验一番。
“这枕芯怎么是粟玉的,颗粒太大硌得慌,扔了罢,另换蚕沙的来使,还有这帐子颜色不通透,材质也不好,一并都换了。”
西偏殿乱成一团,曹思源正与红螺归置箱笼。
把夏季换洗的衣裳摆在柜里最好取的位置,再将冬天的大毛衣裳挪进隔间摞在架子上。这几年她积攒下不少东西,此时到底少了个稍间,挤洽着算勉强放下。
“主子,您瞧娴妃那样儿,竟一点不把您当回事儿,”绿蜡端着茶盘从外头进来,抹了一把汗,把嘴一撇替曹氏鸣不平,“她强占了一间也便罢了,偏要让公主住在她那头儿。”
红螺眼明心亮,给绿蜡使了个眼色,宽慰道:“公主还小,那地方本就是她住惯的,东西也齐全,省了再适应,你想想公主才回咱们储秀宫那会,夜里不老哭闹醒……”
听者有心,曹思源手下翻着新缎子的手忽然一滞,叹了口气。
明仙睡觉认床,身旁等闲不离人,回来后百般不适,加之乳母又都是她新换的一批,更是难以适应,为此十有八九都是她亲自陪着,那段时间宫中交际全无,连例会请安也从点卯应承,她仿佛像消失在阖宫交际圈一般。
且明仙吃食精致,要细磨的芋头南瓜粥,煮的软烂,再加一点白糖,还有虾仁海鲜粥,这些凭曹思源的宫份是吃不到的,饶是每月加二十两,也不过明仙半月的使费。
瞧着接回公主是个大恩赏,可内里的苦,只有自个儿知道。
怨不得当日姚黄与李陈鱼来看她,她十分感慨张双宜生子后的艰难,如今看来,竟是切身实地的感同身受了一回。
“算了,让她忙去罢,谁让人家是一宫主位呢。”曹思源道。
承乾宫忙得热火朝天,景仁宫里各大boss齐聚,也是热闹非凡。
“眼瞧着天渐热了,朕问过钦天监,五月底六月初都是宜出行的好日子,姑且暂定在五月廿八起行,至于人选,皇后你们看着安排罢。”赵渊随手抓个黄杏,入口绵软清甜,顿觉开胃,扬手抛给宜妃与姚黄各一个。
姚黄举起双手一拢,黄橙橙的张夏杏子落在掌中,凑近轻嗅,果然杏香甘甜,她却不敢当面大快朵颐,仍握在手中,专心听杨后与宜妃说话。
“皇子与公主都是要带上的,前两日伺候的嬷嬷们已经开始打点了。宜妃与敏嫔她两个必是要去的,不然三哥跟前可少了热闹的人。贵妃前儿说她害喜重不耐车马,这回自请照看留宫妃嫔,就不去了。”
“甭看贵妃成日舞刀弄剑的,身子骨也忒弱了。”宜妃余允蝉把玩着黄杏,眼风从皇后扫到赵渊,面上是一贯的松弛与圆滑。
赵渊点颔道:“朕听晁丛回禀过,也想她身强体健,竟是这回怀相不好,朕也不肯劳动她,只留她一人也不像话……”
姚黄听出皇帝刻意隐了半句,她抬眼望向皇后,再转睇宜妃,接收到一个信号,理顺思路方接上赵渊后话,因说:“白贵人向来侍奉勤谨,由她陪着贵妃,想是极好的。”
“她得宜妃一手调教,倒是可行。”杨后表态。
赵渊沉思片刻,招近侍取了手巾揩拭指尖果渍,边道:“皇后看着办。”
“余下林贵人、和贵人都是懂事的,瑞常在抄了几个月宫规也乖顺多了。”
闻言,姚黄条件反射的心下一紧,端午过后林燕初的恩宠一枝独秀,皇后这个位次顺序颇有深意,她并未提到江绾与曹思源。
“娴妃……”赵渊将手巾丢在托盘上,转脸对杨后道,“娴妃说宫里憋闷,便也去罢。”
“这倒有趣儿了。”姚黄兀自低语一句。
就这样,建章七年去热河行宫避暑的随行人名单敲定,阖宫除贵妃柴轻月、贵人江绾与白海棠、常在孙长宁外,悉数前往。
偌大永寿宫只有新晋贵人林燕初随行,江绾倒是很平静地接受现实,因她父亲一事悬而未决,本就没心情游玩,眼下恰巧是个彻查脸生小太监的好机会,隔日她特意面见皇后,顺水推舟表明主动留宫的心愿,在杨后与皇帝跟前狠刷了一把好感度。
白海棠满身怨气,她一早得知要去热河,还专门知会了行宫那边伺候的熟人用心打点,结果居然让她留宫照料害喜的柴轻月。
“下作的小蹄子,连你都敢跟我蹬鼻子上脸了!”
巧兰提膳晚了一刻钟,白海棠见不是香干笋丝,便借题发挥,她气得不迭拍打着几案,柳眉一挑,面上一副恨不得吃了人的狠厉模样,照巧兰腰窝下死手狠拧一把,尤不解气,拔下发髻簪子,取尖细的那头径直捅上去,疼得巧兰捂着腰不住地哭饶。
“求贵人饶了奴婢罢,奴婢不敢了……”
巧兰有苦说不出,因近来明仙住回了承乾宫,娴妃又能顺理成章插手照料她生活起居,吩咐御膳房这几日多做虾仁粥,这一来炉头不够使,菜出的慢了,排序下来自然白海棠要靠后,偏她今日不痛快,一来二去让巧兰顶了雷。
五月末御驾启程时,天已炎热无比,内务府着意安排清早出行,刻意避开暑热,一乘接一乘车驾浩浩荡荡,赵渊前头出京郊十几里了,后头拉行李的车马还徘徊在宫门口。
热河行宫,后世称为承德避暑山庄,距京城二百余离,快马加鞭赶路最快也需要五六天,赵渊是去游玩避暑的,自然无需日夜兼程,如此一路惬意慢行,终于在第十二天抵达了热河。
姚黄没经过如此长久的马车,身子骨几乎要散架了,小腿肿胀得似萝卜。
好容易挨到仪仗就地休整,才跳下车跺跺脚,伸展双臂,好沾沾地气,就见陆顺满头大汗从队伍后头一路飞奔而来,踉跄地跪在赵渊龙辇下,涕泪横流回话道:
“启禀皇上,不好了,娴妃娘娘见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