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两股劲拉扯入迷局
娴妃好意，江绾无力拒绝，乃捧着燕窝雪梨羹润了润口，她满腔心事堵在心口，浅尝两下就放下了，虽仍凄惶难当，好歹有个方向，她将整个重心都搭在琼芳手臂上，蹒跚出了承乾宫。
王怀玉打耳房里瞧见人出来，刻意跟在后头，待离了承乾宫视线，方提声唤人。
“江贵人这是怎么了。”
王怀玉上下打量，将关切蕴在话中，睇琼芳一眼。
她与江绾平时无甚交集，这回单为着瞧个热闹，今见其主仆二人面容窘迫更起了兴致，绕着江绾走了一圈，眼神也略大胆了。
咸福宫门户森严，宜妃向来不许奴才们瞎打听，故而昨日江绾夜闯乾清宫并苏州大水等事，王怀玉并不知情，她早起往承乾宫抄宫规也没留心，既见江氏模样，愈发好奇。
“王答应既无话，可也别拦着我们贵人。”琼芳道。
王怀玉紧走一步拦住其去路，因问：“这便奇了，我问话你不答，偏说我没话找话说。”
江绾哪有心劲儿与她在这里纠缠，斥道：“你一个答应，还反了不成！”扬手照王怀玉面上一刮，偏江绾一口气没上来，止不住地低嗽，面色登时涨红几分，把着琼芳手心又是一阵干呕。
王怀玉骤然挨了一巴掌，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双眼瞪得老大，鼻翼微张，一手捂着脸，另一手点指着琼芳，尖叫道：“你居然敢打我！我要告诉皇后娘娘去……”
宫中向来有打人不打脸一说，江绾一听，顿时也慌了，她方才是气急失手，因说：“我一直着急误打误撞了妹妹……原不是有心的……”大事当前，她不想节外生枝，紧忙说软话安抚。
王怀玉掩面道：“不追究也可，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一回事。
见状，琼芳便将曹思源父亲参奏江瀚并苏州大水草草说了。
王怀玉不愧是惠帝徐皇后的外侄女，见过大世面，三两下咂摸出关窍，便道：“曹宪忠不过是个五品同知，他哪儿有胆子直接递折子上来。”
江绾眼睛一亮，忙追问：“好妹妹，这是何意？”
“皇上管着那么多事，若是阿猫阿狗都能随随便便上折子，岂不乱了套了。你难道不知，地方州府里头，只有巡抚、督抚、知府才有资格直接上奏，其余人等递折子必得经过通政司转内阁，你说，曹宪忠他怎么敢？”
王怀玉傲娇瞥她一眼，小门小户的出身，怨不得什么都不懂。
“妹妹的意思，曹宪忠是故意陷害我父亲？”
“我可没这意思，”王怀玉揉着面颊，“我只是说他程序不对，越级提报，擅作主张。”
江绾与琼芳四目相对，这说法像最后的稻草，给了她反转的希望，她提着劲儿，给王氏福了一礼，诚恳道：“多谢妹妹告知。”
王怀玉嗤笑：“我一个答应，怎敢受贵人的礼！”
江绾因既得了王氏提点，心下稍定，竟不似方才乱麻一般，饶是人不客气，她也浑不在意，仍旧要往长春宫去，方才娴妃暗里过话，宫里谁父亲官任都察院人尽皆知。
却说自产育，江绾许久不来长春宫，廊下行走多了几分局促与陌生。后院西厢房门外，她如法炮制，一推门先晕倒在琼芳怀中。
彼时，姚黄正专心致志修改她的提案稿，纸笔砚台铺了满满一炕桌，因恐下人扰了她思路，遂放了四海他们去歇着，故江绾来时路上，也没瞧见一个伺候的人。
门一响动，姚黄吓得一哆嗦甩了笔，就着炕桌往门口瞧，见是江绾，又一激灵。
四海等人听见动静，忙从廊子那头赶来，见状也呆愣一瞬。
云香有眼色，抢步揽住琼芳手臂，招儿会意，另一手架住江绾，好赖将人扶直了身子，因未得允，二人也不敢轻易放江绾进屋，几人就这么拥在廊下。
姚黄这才靸鞋站在门里，斜睨江绾。
“前头是我说错了话，宜妃娘娘都夸妹妹最是个心善的，还请妹妹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腆着脸来求妹妹一回……”
景仁宫那一跪彻底把江绾心气儿磨平了，她习舞出身，行动如弱柳扶风，眼下的她，低眉顺眼泪眼迷离，愈发惹人怜爱。
“贵人这是要做甚？”
“我知道妹妹父亲在都察院，恳求妹妹家书一封，即可救我父亲……”
？？
姚黄都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吐槽！
“别说我不帮衬姐姐，后宫不得干政，您这是自个儿活够了想推我去死呀？！”
“都察院究竟也不是我爹说了算，何况他不过一个管各处文书的小经历，能有多大使费。”
“再者，我是个甚么背景宫里不早传遍了嘛，您偏上门来打我的脸，倒使人觉着我不安分，您可有替我想想。”
姚黄瞥见四海有话，乃侧身听其耳语，而后端正脸瞧着江绾。
“您既找上我，想是觉着我能帮忙，可您前头先求了皇后，又见了娴妃，我虽是个蠢的，但也知道分寸。”
“姐姐有工夫说这些，不如珍重自个儿，现放着——”姚黄顿了一晌，硬把“荣嫔”咽下，“我这里还有事儿，就不陪姐姐了……”
四海领其意，上前送客。
姚黄心有余悸，上回堆秀山应对失误，除了狎昵，便是一时心软，想替江绾分说，结果惹得一身骚。
后妃干政，这可是要命的罪名。
事不关己，还是高高挂起为好。
在后宫，保命才是第一要务。
江绾被这几句话绕晕了，怔怔转过身来。
姚黄一时不落忍，悄悄吩咐四海好生送她回永寿宫，才说完话，一抬眼见小角门后头有个人影颇为眼熟，她定睛一瞧。
“王姐姐！”姚黄提声，笑道，“今儿可真热闹，要不来都不来，要来你还悄悄的。”
自从李陈鱼晋了贵人，王怀玉就与她二人疏远了。
虽没有直接证据显示和贵人与御前告状有关，可阖宫都这么议论，人言可畏，姚黄也时常觉着此事是李氏欠考虑，可对着王怀玉，她却又不好明说，生怕其多心。
“德行！谁要来瞧你！”王怀玉一扭脸拧身走了。
那头送走江绾，姚黄让人往咸福宫递了个帖儿，这头候到日头落下去，方领着招儿又去了景仁宫。
门下瞧见个长相清秀的小子，正挨着廊子下站着，见姚黄打一头过去，他一壁佯装弹着衣裳，双手一擎松乏肩膀，一壁屏息静候。
因觉脸生，姚黄扭头又瞧了一眼，哪知那人竟朝她做了个鬼脸。
薜荔挑帘出来，对姚黄礼貌地微一点颔，目光越过她。
“大殿下，娘娘这一会子不生气了，您快进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