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王答应才高章程现
宜妃所住的咸福宫在北面，紧挨着宫道，素日人来人往，这回早有人将外头动静报与她知，荣嫔气性儿大，尤好磋磨宫里人，阖宫尽知，如今更是成了正经的主位娘娘，余允蝉一时也不好插手。
直到孙长宁昏死在咸福门外，五福与玉簪才紧忙抬了人去偏殿。
与无人处，孙长宁方悠然转醒，目光从案前略了一遭。
“荣嫔性子直，又是你主位，她既罚了你，自个儿忍着便是了。”余允蝉话虽如此说，却仍使人拿了一小瓶活血化瘀的药来。
孙长宁攥着药瓶，谢了恩，仍道：“她往日明里暗里多少敲打，偏顶着近日风波，如此这般刻薄，便是阖宫都知道了，又是妾带累娘娘一回，还请娘娘宽宥。”
余允蝉与她眼风一交接，因说：“荣嫔心里不痛快，她忍了这些年，如今既有皇子傍身，何须顾忌旁人，只怕是往后有的闹了。”
“你是一心为着皇后娘娘的人，知道利害，合该明白该怎么做。”
生下世褆之前，张双宜不敢明着责罚孙长宁，才刚得了旨意，册封礼还未行，就先来一招敲山震虎，她在盘算什么，余允蝉心中门清。
又宽慰了孙长宁几句，便着人悄悄送她回储秀宫。
余允蝉肯帮孙长宁，除了同是杨后战队的组员外，从某种角度说，她还是耿耿于怀张双宜提携白海棠一事。
既然你提携我的宫女儿，那我就以牙还牙，在你身边放个宫女来恶心你，基本属于同一潜邸两个人之间的闺房斗争。
余允蝉也有私心，这一点上，江绾的娘江王氏曾看得清楚。
次日一早，荣嫔责罚宫里人一事传遍六宫。
杨后深谙后宫调度之道，遂各打五十大板，欲大事化小，偏又召太医过储秀宫给孙长宁看伤，此举无疑让张双宜没脸。
又过了两日，王怀玉拟好了端午小宴的章程，她本就在承乾宫抄宫规，因得见娴妃空闲，将流程单子与人过目，李雁栖一瞧，果然有看头，不由高看她一眼，当即带着王怀玉往景仁宫回话去。
杨后正歇晌，大宫女薜荔出来接待，让了两盏茶。
李雁栖瞧出皇后意图，本想回去，王怀玉却在一旁拱火，说十万火急，定不能让姚黄抢先一步，娴妃深觉有理，硬是腆着脸又坐了一盏茶。
“打扰皇后娘娘，是妾的不是了，眼瞧着端午没几日了，总不好再耽搁。”好容易等到杨后出来，娴妃二话不说直奔主题，叫来王怀玉，将章程呈上，让其细禀。
王怀玉早盼着这一日，她刻意换了件水绿色的衣裳，整个人瞧着清爽出尘，与她的提案如出一辙。
“回皇后娘娘，妾是这样打算的，若要以和乐为主，一些冗余的费用尽可蠲了。”
不得不说，王怀玉确有几分治家之才。
端午宴提案前，她先重点总结了二月里花朝节的经验与教训，又拿出历年端午行事记档对比。仔细分析后发现，长春宫获胜关键主要有两点，一是出奇制胜，二是花费不大。
往年端午不仅要制各种五毒荷包，燃菖蒲根、茎制成的熏香，还要簪五毒簪、艾草簪或是绸布制的老虎簪，而重头戏粽子，更是花费巨大。
她翻看了此前三年的膳食单记档，仅去岁端午，皇帝龙案上光摆放的粽子就有1200个之多，还不算皇后及各位妃嫔的，数量如此巨大，尤其看到包粽子的细麻绳用了18斤，王怀玉震惊了。
还有一项是传统项目赛龙舟，一般在西苑水面竞渡，兰桡鼓动，旌旗荡漾，热闹非凡，据说赵渊最喜欢看龙舟表演，可单这一开支，王怀玉盘算过，花费实在不少。
“端午这日各宫齐聚，不拘在景仁宫或是哪一宫里，咱们诸位姊妹们一道儿包粽子顽，既和乐又添趣儿，包好的粽子或进膳，或赏人，也是一桩佳话，皇后娘娘瞧着可好？”
“你是说今次不让御膳房操办，该由后宫各人动手？”杨后问。
王怀玉称是，忽地计上心头：“若是各宫太监宫女也能搭把手，也可，也更热闹，又或者不包粽子，各宫指派一项活计。”
见杨后与娴妃不解，王怀玉又解释了一番。
简而言之就是拆解任务分散到各宫头上，各司其职，比如永寿宫负责包粽子，储秀宫负责做五毒荷包，长春宫负责制艾草簪，她核心就是都别闲着，主打一个都得动起来。
听罢，杨后勉强浮上一丝笑意，礼节性肯定：“你这个想法倒挺别致……”
王怀玉只当皇后夸奖她，喜滋滋回应：“娴妃娘娘也说好。”
“你年轻，心思活泛，头一次能想这么全，也是不易。”杨后睇李雁栖一目。
李雁栖对上杨后目光：“王答应说在家时常历练着，求妾给她这个机会。”
杨后不置可否，让王怀玉放下章程，待姚黄呈上后一并抉择。
王怀玉还欲追问几句，李雁栖使了个眼色，才算揭过这话头。
回宫路上，王怀玉大惑不解，明明是分开办的差事，为何皇后非要等姚黄。
李雁栖却是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淡淡一笑，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
宫里兴致盎然筹备端午小宴之际，一匹驿马风驰电掣穿过西便门，直奔大清门而来。
驿官送来了苏州同知曹宪忠的六百里奏报，洞庭山发生大水。
瓢泼大雨一连下了七个昼夜不歇，东山西山两地受灾严重，百姓纷纷登上城楼避灾，城中缺粮少食，饥民遍地，哭声震天。
奏报中提到城中无人主事，官仓中有粮，却无人敢开仓放赈。
曹宪忠还写道，现任苏州知府江瀚隐匿灾情不报，擅离职守，明知发大水还去往省府参加告别宴，更以擅动谷仓，蔑视皇权为由惩办有关人员。
赵渊捉了折子看得躁烦，“啪啪啪”一连摔下几叠，叱责江瀚“卑鄙错谬之至，朕实骇闻”，当即下令着江苏巡抚将其革职看管。
江绾闻得消息，心口像被戳了一刀，顾不得宫门将下钥，全然不顾宫规，一路狂奔哭着往乾清宫来。
御阶下，江绾一口气撞上来，往下一咽，只觉眼前一黑，嗓子里一甜，便呕出口血来，身子站不住，蹲倒在地。
“向来地方官员失察挂误处分，朕常加宽免，或有讳灾之事，朕必重治其罪！”
乾清宫回荡着赵渊的叱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