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敲边鼓陈鱼访思源
这日乃四月十二，姚黄早起梳洗齐整，带上贵妃那一份贺仪，与李陈鱼前往储秀宫探视，因是两日前下的帖子，早过了最初那波煊赫辉煌，到储秀宫时，院里比平日人更少些。
姚黄先往耳房递了消息，不多会荣贵人身边的金桂出来，因是代表贵妃来的，金桂先是恭敬地谢了礼，说了些客套话，诸如贵人主子月子中总喊疲累，竟无片刻闲暇之工云云，姚黄听出这是婉拒了，遂也不强留，随其陪说些场面话，乃放人去了。
“荣贵人这是何意，收了帖儿又不见人！”李陈鱼嘴快，专等金桂出去了，方忍不住向姚黄抱怨。
姚黄拽了拽她袖子，提醒人言多必失。
还能咋滴，摆谱使性子端架子，谁让人家即将升级成荣嫔娘娘呢。
坐在耳房内漫漫吃了一盏茶，才掀帘出来，正与绿蜡撞个满怀，姚黄认得这是曹思源跟前伺候的人，顺嘴问了一句曹贵人可好，李陈鱼一听，便央磨去西偏殿。
“左右来都来了，她有日子没去长春宫了，咱们顺道去瞧一瞧……”
姚黄白李陈鱼一眼，气其记吃不记打，又妄图替贵妃做主，一壁笑嗔，一壁才说要走，忽心念一动，便折道迎上去，乃叫住绿蜡，让她带路去见曹思源。
她俩是有封号的贵人，按照宫规是可以不请自来的，且曹思源还不能拒绝。
绿蜡会做人，未免自家主子怨怪她自作主张，乃寻了个由头，先去回禀一声，口中却是道：“二位贵人稍待，容奴才去瞧瞧公主早膳进完了没有，若是好了，再请您二位。”
姚黄点颔应下，摆明是借口拖延，看破不说破，她没必要跟一奴才计较，这还是宜妃教的。
片刻，绿蜡折回来请她们。
姚黄心底轻笑，这速度快得岂非坐实适才不愿意见人。
甫迈进西偏殿，姚黄又是一奇，都说小月子也得好好坐，可瞧着里头曹思源神清气爽，哪里像是才小月没了孩子。
三人相互搭手行过礼，挨着临窗大炕分序坐下，红螺端上茶果。
“这几日储秀宫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可是热闹的很呢！”李陈鱼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曹姐姐如今可好？”姚黄问道，她是体贴过其心意的，记挂她才失了孩子。
“整日介灌汤灌药的，又不准起来走动，换你试试，”曹思源一抚面上，不由苦笑，“明仙又一时离不了人，瞧着我三灾八难的，也不敢委屈了她。”
曹思源内心异常敏感，她早瞧出姚黄进门后眼神里的探究之色，顺嘴就把前情说与人听，因恐其不懂，还额外加了一句，“倒谢妹妹来瞧我，还只当是明依洗三那日妹妹恼了我呢……”
姚黄纳罕地略一蹙眉，曹思源话中有话，她道：“几百年前的事儿了姐姐还惦着，合该保养身子，若是这么着，倒是我的不是了。”
如果曹思源不提，姚黄几乎都忘了，原来上一次见到她，居然是近两个月前了，可见她足有些日子没来长春宫给贵妃请安，不知在盘算着什么，倒是李陈鱼心细如发，竟然还记得。
“你们在打甚么哑谜，”李陈鱼原不晓得洗三宴上的曲折，随口一说也浑不在意，她扭头望一眼外头，“荣贵人可怎么样呢，我们方才来，她宫女说歇下了，也没见着。”
“她生产那日可把我们折腾坏了，一日一宿没吃没睡……”李陈鱼又道。
“妹妹年轻，原不晓得这里头的缘故，这女人生孩子本就艰难，外头瞧着都是好的，流水似的赏赐一件件往里送，看得多少人眼红呢，可内里是苦是甜，也就自个儿晓得了。”
曹思源耐心解释给人听，原本从未将李陈鱼放在眼里，礼聘入宫的庶妃，不是正经大选一轮轮筛选挑拣的，素质能有多高，从前只知道她跟着姚黄，从除夕家宴起，就处处替人出头，还只当她是个不谙世事的，竟不想居然是她去御前报信。
“都是祖宗规矩，再不愿也得感激涕零，叩谢天恩。”
曹思源说话时眼光总盯着姚黄，只礼节性地时不时瞥李陈鱼一眼。
“荣贵人诞育有功，这回是不是能直接封妃了？”李陈鱼追问，她眸中满是艳羡，“生了儿子就是好，这才是锦上添花，瞧这泼天富贵不就来了，啧啧……”
闻言，姚黄手肘飞快怼李陈鱼一下，因说：“少浑说！你一个未生养的，竟也不害臊。”
“我这不是跟姐姐们说说体己话儿嘛。”
曹思源心里头转了个弯，她忽然觉着凭李陈鱼的智商，应该没胆量冲去御前，她眼皮子一抬，扫姚黄一眼，末了勾着唇角，面上重新染上笑意。
“到底还是和妹妹有福气，盛宠优渥，遇喜也是迟早的事，姐姐我提前恭喜了。”
李陈鱼脸颊绯红，换了个话题：“那依姐姐看，这‘世褆’二字，可有甚么深意。”
“《说文》中说，褆，安也，皇上取了这个字给她，想是前头张大人的事，也一笔勾销了罢。”
曹思源眼底泛起一丝愁苦，家世落在她身上，终是无可助益，张景佑贪墨证据确凿，皇帝偏指了“褆”给皇子，这不是信号是什么。
张双宜出身潜邸，经年日久下来才进了一步，那一位已是宜妃了，这样的恨，她那样的性子掩都掩饰不住，倒因着这一回，她多年的夙愿怕是要成了，想到此处，曹思源禁不住长叹一声。
见时候差不多了，姚黄起身告辞，偏李陈鱼说还没见过明仙，非要再陪着坐一会子，因说不动她，只嘱咐了几句，方辞过曹氏，自挑帘出来。
阖宫除却杨后，余下正经娘娘中，无一不是养着公主的，如今荣贵人产子，恐怕区区一个嫔位还配她不起了。
姚黄抬眼朝东配殿望过去，往来宫人各个敛气屏声，说不得这些人背后是哪家主子，这头屋里李陈鱼的笑声飘出来，她一个深呼吸收回视线，紧步下了台矶。
今日是挪宫人选下定的日子，瞧着曹思源方才气定神闲的模样，加上她有公主，答案几呼之欲出，姚黄也想对一对标准答案，想看看她这俩月来到底长进了没有，出了储秀门往西拐，正是咸福宫。
山青热情接待了她，宜妃却没在。
姚黄纳罕，这可是宜妃最心腹的大宫女，因何会没陪在其身边。
山青瞧出她疑虑，笑说：“娘娘知道敏贵人要来，特留了句话给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