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寻依靠怀玉说软话
姚黄有分寸，她从不打听宜妃去哪儿了，倒是听见给留了话，顿时一股不安莫名涌上心头。
她强作镇定，却听见山青幽幽来了一句：“娘娘嘱咐贵人，说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姚黄不解，乃揣着满肚子困惑地回了长春宫。
话说张双宜按时提交了储秀宫的挪宫人选。
这几日里她劳心费神，抱走世褆的苦闷尚未消散，江绾与余允蝉的话，自她脑中盘旋，尤其宜妃笑得那叫一个耐人寻味。
张双宜以往凡事由心，凡有不顺心的逮谁怼谁，自打生下世褆，她忽然觉着不能如从前那般恣意，活像吃了一把黄莲，苦往心里咽。
四月十二这日清早，她叫来秉笔太监，屏退左右，说了个名字，着人写了封好递上御前。
阖宫本就以此为谈资，偏等她交了名单，不知谁提醒了一句，挪谁不重要，挪去哪儿才是关键。
此言一出，张双宜如五雷轰顶。
她突然悟透了余允蝉那句话，产后争荣夸耀的心一下子灰了大半。
一日景仁宫例会后，王怀玉一反常态，跟在白海棠身后一路同行。
白海棠全程视若无睹，直到西一长街永寿门下，瞧着人竟不像是回咸福宫，她方住下步子回身看王怀玉，皮笑肉不笑道：“王答应总跟着我作甚。”
“姐姐有话儿说到我心坎里了，我来向姐姐讨教几句。”
白海棠挑眉：“这话儿奇了，我这样的人，能教你甚么。”
她知王怀玉一向自视甚高，受罚降位前，言行举止简直就是第二个贵妃，不说她这样宫女出身的人，便是李陈鱼姚黄那样的官宦出身，她也不放在眼里，今见其低声下气，不由好笑，愈发想看她故弄玄虚到底为何。
“近来宫里是非多，里里外外许多双眼睛盯着，姐姐就预备这样和我说话吗。”
闻言，白海棠偏头一哂，撩拨起手帕子，斜斜睇她一眼，调笑道：“这话儿更奇了，我就站在这儿，凭谁能把我怎么样。”
看吧，她骨子里还是改不了盛气凌人，白海棠双手抱臂拢在胸口，故意刺激她。
王怀玉讪讪一叹，咬唇抬首望人，往白氏裙边骤然一跪。
“你这是作甚！”白海棠唬得一跳，忙向后退半步，甩着帕子叫道：“嗳，嗳，这人可都瞧着呢，你快起来！”
宫道上人来人往，王怀玉这一跪，引着好些人朝这厢指指点点，白海棠止不住一阵惊呼，她也曾是做奴才的，瓜田李下，她可不想让人误会。
“姐姐若肯听我说两句，我即刻起来。”
白海棠无奈一撇嘴，冲其挥手，拧身进了永寿宫。
待归殿坐定，她把一碟子杏仁果往王怀玉跟前推了一推，直着身子双手交叠覆在膝头，面容冷淡，一副置身事外端看其表演的模样。
王怀玉不再有忌讳，她放低姿态，将今日来求白海棠一事细说了。
“我入宫不久，因受那起子小人嗦摆陷害，才落得如斯下场，姐姐与我不同，姐姐在宫中资历久，又是荣贵人跟前儿得脸的人，连宜妃也要忌惮您几分，姐姐又得皇上亲口许诺管着永寿宫的账册，便是封嫔也指日可待。”
“我私心里是羡慕姐姐的，可我也知姐姐困境，若姐姐信我，我愿听姐姐差遣。”
听罢这话，白海棠顿时明白王怀玉来意，原是投石问路想寻个依靠。
她半晌没出声，先是睇人一目，紧接着宜妃的影子在眼前头晃了一晃，她伸手沾了沾眼角。
自己纵横后宫多年，还能让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三两句好话给哄了去，可她暗里也欢喜，做奴才这些年，难得有人说要投在她门下，还是个眼高于顶的，这倒是让她心动不已。
“咱们俩啊，都是一样一样的，你可甭看我是个贵人就怎么样，在旁人跟前，还不得做小伏低的做奴才……”
“容我说句僭越的话，您尚且如此，也说这般的话，我能如何。”
王怀玉是一心要拿下白海棠，她目光中的星火黯了黯，低了头续道：“我以往蠢钝，经这一遭也知道了分寸进退，总不比有些人——不知死活。”
白海棠半倚在小炕桌上，咂摸着王氏的话，心里头那个念想愈发清晰起来，她看了一眼周遭伺候的奴才，见都是自己人，方道：“妹妹的意思，我已知道了。按说，你来求我，又是头一次张口，这份艰难我懂的，只是我也寄人篱下，帮不了妹妹多少。”
王怀玉静静待她说罢，站起身来对着人福了一福：“自古英雄不论出身，姐姐何须妄自菲薄，况您现在是贵人，论资排辈您就是贵人之首！”
白海棠面上笑意温吞，王氏这几句话却很受用。
论姿色，宫中她排第二无人敢论第一；论资历，她也算侍从潜邸，余允蝉张双宜后头就是她；论家世，她父亲白大富也是个从五品盐运司副使，油水肥差部门，论起前程远大，她怎么就不配当个一宫主位了。
思忖至此，白海棠忙起身止了人的礼，亲亲热热拉着手一并坐了。
“那我告诉你个巧宗，”她招呼王怀玉凑近些，帕子掩口，“荣贵人呈上的挪宫人选是曹贵人。”
王怀玉才拈了枚杏仁，闻话惊得手一抖，心里突突的，与人对望一目。
居然是挪动曹思源！
阖宫都认定是孙长宁无疑，既无家世又无宠爱，岂料竟如此出人意表。
王怀玉丝毫不怀疑此事真假，白海棠是宫婢出身，很有些人脉与手段，御前的事也能打听出来，她愈发觉着，现阶段投靠白海棠是件正确的事。
“我愿为贵人驱使。”
王怀玉换了副坚定的容色。
在宫里过活，与其一抹黑的撞南墙，不如寻个依靠，这是她近来的教训，不能给人当枪使，起码不能不明不白被掐了尖。
“嗳呦，说甚么驱不驱使的话儿，说书的讲那些个王侯将相知人善任，妹妹有妹妹的长处，咱们劲儿往一处使，还愁没有往后嘛。”
白海棠在宜妃身边久了，言谈举止间格外相似，王怀玉有一瞬间差点恍惚了，她蓦然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