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赐恩典烧脑挪宫题
闻得口谕,姚黄与宜妃对视一目,心照不宣。
荣贵人张双宜要封嫔了。
入宫四个多月,姚黄终于学会了揣摩与猜度。
建章七年四月初九,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一个皇子,保全了张双宜及张家一辈子荣华富贵。
回宫这一路,几人不约而同都沉默着,然后沉默着在路口各自分开。
面对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姚黄隐约觉着与那道口谕有关。
诞育皇子是大功一件,若是赵渊高兴,封妃也不是没可能,她是穿越来的,有种旁观者清的清醒,她本就把晋级看成是升职加薪,远没有李陈鱼他们土著那么敏感。
能让众人同时不发一言,关窍只能是口谕中另外半句,挪一人出储秀宫。
姚黄不禁感慨,赵渊真是不改其腹黑本色,江绾产育催逼择字,张双宜产育又如法炮制,这又是一个大坑,她尚来不及细想,长春门已近在眼前。
果然贵妃差秋桐守在门下,一见她回来,直接带着去正殿问话。
“和贵人,您请回吧,”秋桐在殿外拦下李陈鱼,“娘娘只传了敏贵人。”
李陈鱼脸色微一变,旋即恢复她那副大喇喇的样子,笑道:“多谢娘娘贴心,我一宿没睡,仪容不整,倒不适合伺候娘娘呢。”言罢,她朝姚黄笑了笑,扭身自去后院不提。
虽说李陈鱼知难而退,可她撂下的这句话,却把姚黄架住了,让人左右为难。
仪容不整乃大不敬,罪名可大可小,姚黄才不会给贵妃这个把柄。
正为难中,可巧见袖箭打游廊下经过,姚黄紧着叫住她,悄悄塞给人一百钱,让她带自己去旁边耳房里打盆水来擦一把,袖箭从不白收钱,又替姚黄简单梳了头,拿她们惯用的铜黛描了眉,瞧着一切清爽妥帖,方给姚黄蹲了个礼。
“储秀宫没人了嘛,非得你们巴巴熬上一宿!”柴轻月嘴上虽不客气,还是给姚黄指了个座位,“好像谁没生过孩子!”
“她怎么样啊。”
“母子平安,”姚黄虚坐着,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听说皇上一来就把小皇子抱走了。”
柴轻月低应一声,又道:“本宫不便去瞧她,回头你若去,记得把本宫的贺仪一并带上。”
不待姚黄回答,她又问:“皇上给赐了甚么名啊。”
“听说是叫世褆。”
“听说?你没在跟前儿嘛?”柴轻月斜她一眼,“没在跟前儿还挨一宿,蠢死你算了!”
“生孩子那屋不让进,我们几个在耳房对付了一夜,皇上来那会,大伙儿太累都睡迷了,等回过劲儿来只赶上荣贵人在院里论功行赏。”
“甚么论功行赏?”
姚黄遂将张双宜在储秀宫大肆铺张发银子细禀了,她本就是说相声的,这会子语调抑扬顿挫、节奏分明,她极力描绘得更有场景感,再加上宫道上江绾抓碎嘴子那一节,堪称个人脱口秀,逗得贵妃忍俊不禁。
“你怎么看。”
柴轻月现在颇信任姚黄,其实主要是她懒得动脑子。
姚黄吃一堑长一智,时刻醒着神儿,她可不想再让贵妃拿剑指着一回。
“口谕说是挪一人出来,面上瞧着是个简单的取舍,实际怕是跟江贵人择字一个理儿。”
贵妃换了个松乏的姿势,一抬颔让她继续。
“荣贵人侍从潜邸,要体面有体面,要尊贵有尊贵,可位份长年动不了,怕就是卡在这一回,看着是皇上赏的恩典,也得看她能不能接住……”
有些僭越的话,姚黄不敢说。
张双宜诞下皇子,若是封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相当于就有了加入高位竞争的资格,所谓高风险高回报,对其本身的综合素质也是一种考验。
作为高位必备的两个基本素质,其一,顾全大局的观念;其二,举一反三的能力。
张双宜苦熬多年才是个贵人,说明在皇帝心中,她综合能力不行,准确说,她当年并不具备成为高位的素质,当然不排除她有所长进,所以这回的考题,实际就是赵渊给张双宜的机会,单看她能不能把握住了。
姚黄忽然发现,赵渊把办公室哲学玩得明明白白,她一时也有所感慨,原来赵渊一直在有意培养自己的综合素质,所谓养兵千日,好以待来日。
却说江绾与宜妃、姚黄她们在西二长街分别后,她私心里一琢磨,又反身折回去。
储秀宫院里仍是人声鼎沸,领赏的络绎不绝,江绾与玉桂打了个照面,因问:“你们主子这会子见客么,我来瞧瞧她。”
她与宜妃守在帐外揪心了一夜,待张双宜平安生产,尚未来得及见一面,宜妃就拉着她到耳房避嫌,这事落在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江绾算得清,她不能白忙活,总要让人知道她也出了力。
张双宜睡了尚不足一个时辰,这天大的喜事,她如何睡得着,一听江绾来了,忙让人请进来,她靠在软枕上,见人先是三分笑。
“你可是出月子了,这回可轮到我了。”张双宜招呼人坐下。
江绾略一打量,见她眼下仍隐见青黑,便道:“虽是遭了这一趟罪,却是天大的喜事,我昨儿守了一夜,见您平安,这一颗心可算是落了地。”她非要补上这句话才满意,语意中也尽是恭敬。
闻言,张双宜不动声色,瞥了江绾一眼,露出个熨帖的笑。
“我正好有一套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头面,你惯来素净,给了你正合适。”
“这大手笔,我得好好儿谢您!”
江绾照嫔位的规矩行礼谢恩,俱是玩笑,却做足了认真。
一时礼毕,又坐回去,因问道:“听说您宫里要挪个人出去了?”
张双宜点颔,看人道:“我这还没歇上会子,也没个主意,不如妹妹替我掌个眼?”
一听这话,江绾容色一松,她顿时明白过来,皇帝又来产后催逼烧脑这一手。
到底还是张双宜有福气,若她产后封嫔,别说劳心费神,便是殚精竭虑,她死也认了。
“呦,这倒真愁人……”
江绾脸上适时添了几分愁苦,她才不耐烦替人费脑子,可前头刚得了一副头面,不好婉拒的太明显,“按说,哪个人出去都有理儿……”
“您瞧,孙氏位份最低,挪她出去也有道理,可她是皇后娘娘的旧婢,您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剩下个曹贵人,她才领了公主养在跟前儿,孩子尚小,见天儿哭闹的,您也不得安生,挪她倒也合适。”
“您不妨找她两个谈一谈,万一有人乐意搬出去,岂不是顺水推舟的事儿。”
江绾深知此事牵扯甚广,她贸然插嘴,若是没个好结果,难保不被张氏怨恨,哪怕张氏不怨,岂不知曹思源与孙长宁又如何想,她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今儿是初九,韩总管说十二前得定下,既如此,我也不多留你了,得紧着把这事儿了了再好……”
这桩事压在心头,张双宜清楚如今的处境,别看她表面风光,实际上可用之人却少之又少,就靠着金银财物尚且笼络的些许人心,究竟有几分的衷心。
虑到这一层,她就心烦不已,外头院里的喧闹,全化作不合时宜的聒噪,燥得她扬手就砸了个茶盅。
“哇——”明仙咧嘴大哭,奶母抱着她才从那边廊下过来,被这一声唬得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