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保富贵双宜苦产子
玉桂来的匆忙,面上是掩不住的惊慌,她报与细二时,尾音都发颤。
彼时姚黄尚未走远,前有余允蝉与江绾也听到了玉桂的话,皆回身住下步子。
少顷,杨后掀帘出来,见诸人在院中,乃吩咐宜妃领得力的人,先过储秀宫打点料理一二。
余允蝉得令,当即点了姚黄、江绾、李陈鱼、林燕初、王怀玉等五人与她一道。
荣贵人生孩子的这大阵仗,她当然要给足了体面,基本上在座的都安排上了。
白海棠因说要赶去伺候,却被余允蝉拦下。
柴轻月见宜妃指使她宫里人如此顺手,登时垮了脸,又不好明着埋怨余允蝉,便旁敲侧击道:“你俩又未曾生养,跑去瞎凑甚么热闹,净给本宫作祸!”
这熟悉的“作祸”入耳,姚黄秒懂贵妃意思。
她紧走几步到人跟前,恭敬探问道:“娘娘如今身子重,您关心荣贵人好歹也顾着自个儿,若实在不放心,您尽可派妾走一遭。”
闻言,柴轻月抬手一抚鬓边步摇,哼道:“既如此,那你便去一趟罢。”
余允蝉见状,戏谑摇了摇头,与姚黄对看,眸中意味深长。
储秀宫内,张双宜正在东配殿里间生孩子,宜妃与江绾等在稍间,晁丛并太医院一干国手皆围侍在侧,又有提水端盆的宫女太监进进出出,目下热闹极了。
那头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惊声尖叫,李陈鱼听在耳中愈发手足无措,她在这头来回踱步,晃得姚黄直眼花,好容易拉着她坐下,不消一刻又弹起来。
王怀玉与林燕初各怀心事,虽彼此坐着,却安静无言。
果真被贵妃说准了,姚黄她们几个未曾生产,并不知晓这里头的利害。
按玉桂的话,张双宜从发动到现在,已将近四个时辰了,眼瞧着天已擦黑,储秀宫里各处上灯,值夜的宫人业已换过一拨。
满宫里只顾着荣贵人产子,压根无人照管饭食,姚黄熬得又倦又乏,口干舌燥,因不知还要挺多久,又不好贸然进那边屋里去问,她便盘算着若能轮流歇息也好,因说:“若是累了,我们不妨挨次休息罢。”
王怀玉打了个呵欠,起身左右活动脖颈,又抬手捏着后颈用力按压几下,瞟了姚黄一眼,断然拒绝:“我不累。”
林燕初眼角扫向王怀玉,板着脸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姚黄说话一般,静静坐着,纹丝不动。
“敏姐姐倘或累了,你先去歇息吧……”
李陈鱼在姚黄身边坐下,提起茶壶自斟一杯。
此时忽闻一声惊叫,李陈鱼唬得手腕一抖,热茶险些撒在姚黄袖子上,她瞧了人一眼没言语。
因见无人响应,姚黄心下了然,想是她们从李陈鱼晋贵人一事得了教训,安心要抢做头一个报信的人,姚黄不由长叹一息,感慨你们可真卷啊。
她几人就这样枯坐,外头星沉月敛,已近二更。
阖宫按时下钥,然则今晚荣贵人生孩子,各宫少不得留门传信以备不时,长街上巡夜的侍卫较以往多了一倍。
白海棠漏夜而行,永寿宫全员出动,偏宜妃拦着她,在景仁宫她不好发作,眼下正乱,她打赌宜妃也管不了那么多。
“我偏不让她如意!”她一面吐槽,一面心不在焉地催促红云快些走,“这夜里头风呜咽着怪渗人的。”
前头有个风灯一闪一闪的,因见人停住,白海棠近前一步,举起羊角灯一照,乐了。
“是你啊,你宫里荣贵人生孩子,你在这儿做甚么。”
孙长宁才从景仁宫出来,没曾想在宫道上遇见白氏,她向前迎了几步,敛衽行礼。
白海棠借着行礼称呼间虚扶人一把,裹紧了披风:“我原是要去储秀宫的,若是孙妹妹不嫌弃,咱俩正好就个伴儿。”
“贵人吩咐,妾从命既是。”
昔日皇后的婢子一夜翻身做了主子,还有幸产下公主,白海棠不得不高看她一眼,因二人出身相近,哪怕阖宫无人待见孙氏,她总存了几分敬佩。
“这女人生孩子可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荣贵人金尊玉贵的,更马虎不得,你说是罢!”白海棠礼敬她是皇后婢女,因与人一道走,也就多说两句不叫场面冷下来。
“咱们都是旧相识,自然要比旁人更亲近些,孙妹子若是瞧得上我,不用那尊称倒好。”
“妾与贵人尊卑有别,不敢不恭。”孙长宁略欠身,一句话拒人于千里之外。
白海棠见人如此,倒好似当头一盆凉水,讪讪地别过头去,往后同行一路也就不再说话,到储秀宫门口就各自散了,眼瞧着孙氏熟练地拐过影壁直往后院去,她立在门下狠啐一口。
“我叫她一声妹妹是给了脸了!甚么奴才秧子都敢跟我摆脸子!我呸!”
白海棠仍觉不解气,又啐了几口,方才定定神色,拽着手帕子,轻车熟路拐进西配殿去。
她一掀帘,灌进来一股冷风,冷不丁瞧见姚黄她们各个神情肃穆,乐得扯出个笑。
“生孩子本就磨人,这才几个时辰,早着呐……”白海棠自寻了个座位,抬眼环视四周。
姚黄与李陈鱼坐在原处没动,她俩与其同为贵人,因白氏资历深,不行礼也无妨,倒是林燕初与王怀玉乖觉,仍起身与人见礼。
“古往今来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会子除了自身,便是要看产婆的能耐了!”白海棠道。
“还得是白贵人有经验,我们干坐着瞎着急,甚么都不懂。”
姚黄发自肺腑的恭维一句,不管哪个世界,别说生孩子,母单solo的她恋爱都没谈过,有了这句话,起码知道还有得熬煎,总比现下没着没落的强。
“我听闻这里一应人等都是荣贵人精挑细选备下的,想来是无碍的。”李陈鱼在八卦这个话题上,永远拥有发言权。
王怀玉嗤笑道:“五百两银子的产婆,一千两黄金的太医,能不尽心尽力嘛……”
白海棠念了一声佛偈,见她几人屡屡往门口张望,咂摸着嘴笑谑两声,打发红云去东配殿探消息,顺嘴道:“你们几个也忒老实,累了就歇,想知道动静就去前头问一声儿,呆坐着作甚!”
姚黄抿唇一笑,每个人心中都各有盘算,闻话俱是神情古怪,尴尬一瞬。
“也不知这一胎是男是女。”李陈鱼忽然开腔。
“荣贵人素来看重白姐姐,您瞧着呢。”姚黄问。
不过是与人闲聊,又不存在利益冲突,自然是选人爱听的话。
白日里宜妃本有意拦着白海棠,竟不想她居然敢不顾宫规漏夜前来,只这一份衷心,姚黄就想给她点个赞。
“宫里除了皇后娘娘的大皇子,荣贵人这一胎,合该是三皇子,”白海棠啧啧道,“这泼天富贵呀……”
闻话,姚黄心下一奇,才要开口,李陈鱼抢先道:“白贵人记差了罢,该是二皇子呢!”
白海棠做作地抬手掩口,嗳呀一声,转了转眼珠,敷衍一笑。
外头兵荒马乱,又传来一声骇人尖叫,众人相互对望,沉默是今晚的康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