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硬碰硬姚黄巧辩白
姚黄丝毫不怯场,淡淡扫娴妃一目,走上来恭敬行了个礼。
她有日子没见到赵渊了,心想若非出了这事,谁知道冷暴力到何时,她瞟赵渊一眼,深吸一口气,预备开大。
“回禀皇上,娴妃娘娘昨日所指证一事,与妾无关。”
辩白嘛,既然是议论文体,总得先摆论点。
“妾今日站在这里,上秉天恩,下昭祖德,我父姚谦虽区区都察院经历司经历,官声不显,幸得皇上垂恩,妾方得今岁礼聘入宫,姚家上下感沐皇上圣恩,虽肝脑涂地,岂能得报于万一,必当忠君爱国,勤慎恭肃,不负皇上眷爱之隆恩。”
姚黄当真是学相声的,拽文信手拈来,字句虽然拗口,意思却不难理解。
核心就是捧臭脚,表忠心,给这次辩白奠定一个感情基调。
我爹倚仗皇帝喜欢,给走了后门放我入宫,全因皇帝宠爱,我和我爹以及我们全家都感恩戴德,皇帝你放心,我们一定老老实实。
赵渊懒懒偏首,斜睨姚黄。
“妾不才,只略识得几个大字,却也知礼义廉耻。”
“皇上可知‘疑罪从无’。”
“嗯?”
赵渊一愣,居然还会被cue到。
“梁尝有疑狱,狱吏半以为当罪,半以为不当罪,乃问朱公范蠡,范蠡以二白壁做比,色径相如,一者千金,一者五百,为何。”
李雁栖蹙眉,觑向赵渊。
赵渊抬颔,示意姚黄继续。
“范蠡请魏王侧而视之,但见一者厚倍,是以千金,故而狱疑则从去,赏疑则从与。”
“墙薄则亟坏,缯薄则亟毁,施政教,宜厚之。”
姚黄竟以厚薄暗喻厚德仁政,赵渊听在耳中,不由浅睇一眼。
“娴妃娘娘既然为妾定了罪,妾斗胆,娘娘必得对您提出的主张,拿出证据来,总不好一个萝卜两头切。”
“若娴妃娘娘无法证明自己的主张,便是疑罪从无。”
“谁主张,谁举证,总不好我要自证清白,到底是一碗粉,还是两碗粉。”
娴妃脸色铁青,她没听懂姚黄最后这句,拧眉不豫,还不忘抬眼看皇帝的态度。
赵渊同样眉心紧锁,手指有节奏地拍打着膝盖,把“疑罪从无”反复念了好几遍,他审视地盯着姚黄,眼中探究的意味仿佛要将其看穿。
“疑罪从无……”赵渊复念了数遍。
“皇上!”李雁栖急唤,她虽不理解,可瞧着皇帝就要被姚黄说动了,她只得出言打断。
“神武门侍卫可以作证!”李雁栖亟亟道。
“神武门侍卫自己都烂到根里了,哪里还有脸面作证,竟是要贼还抓贼了嘛!”
姚黄一口噎住李雁栖,她面上挂笑,话却说的不客气。
见姚黄一反常态,居然怼娴妃,赵渊眼底一亮。
“指认王答应的苏拉正是他们抓住的,好好的一个犯罪嫌疑人,竟然能在侍卫眼皮子底下碰死了,这点子用都没有,还怎么指望他们看家护院,若照娴妃娘娘的推断,这算不算借机暗通宫外,意图篡权祸国?”
“这可是证据确凿,板上钉钉啊。”姚黄阴阳。
她发现了盲点,当大家目光都集中在当事人身上,反而容易忽略一些本就属于缺陷的疑点。
“难不成娴妃娘娘与神武门侍卫有交接?”
姚黄斜斜睇娴妃,调侃一句。
从她今日站在乾清宫的那一刻,她就站在了李雁栖的对立面,虽然过程挺莫名其妙,但这种不计后果发疯怼人的感觉,爽!
“放肆!”娴妃断喝,她有先天的等级压制。
赵渊轻咳。
“妾失言。”
姚黄敛眸,径直跪在赵渊膝盖跟前。
爽了还没一秒钟,果然低人一等就要受人掣肘。
不过姚黄倒是跪得很自然,她想得开,谁让她才是个区区贵人。
“敏贵人恃宠而骄,言语折辱妾,皇上难道不管吗?”
赵渊坐直身子,双手覆上膝头,定定看向李雁栖。
“你说,想让朕怎么管。”
听见这话,姚黄心下一松,舒了一口气。
每每赵渊把球踢给旁人,就是他打算糊弄的时刻。
“皇上偏心……”李雁栖怅然,显然她也听出来了。
“朕……你就给朕这样办差的?”
李雁栖眉宇间又拢上一层阴霾,她矮声一福告罪。
赵渊不耐烦,抬手让顾寅搀起她,一时把玩起那只玉镯。
“请皇上再信妾一回。”
李雁栖肃了面孔,同样的从龙伙臣,她久居贵妃之下,与世无争这些年,才刚到手的权力,她可不想就这么丢了。
“这事情既然出了,要紧的便是减小非议。”
赵渊手下一滞,示意她继续。
“妾以为,倒不如阖宫整顿一番,理一理各宫的章法。”
姚黄仍在跟前跪着,闻言,斜眼觑赵渊。她忖娴妃那意思,这是要搞大锅炖,表面听着是整顿,实际是一个都别想跑。
恶心别人,成全自己,李雁栖好黑的心。
赵渊瞧出姚黄小动作,右手照她发髻一拍,瞪她。
“皇后娘娘病着,总不好打扰,不若就由各宫主位牵头整顿,妾自请汇总,也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赵渊首肯,当即着顾寅晓谕六宫。
姚黄算是看明白了,她虽不喜欢李雁栖,但却跟她学了一招。
大boss问你怎么看,不是真的想听你的意见,而是在考察,你有没有揣摩出他的心意。
你得在此基础上,提出可行性方案和合理预期。
很明显,李雁栖做得非常标准。
李雁栖从不得陇望蜀,既得了新差事,她也不与姚黄纠缠,见礼后麻利地退出殿外。
“闹了一上午,吵的朕脑仁疼……”
赵渊伸展双腿,左右在空里蹬了几下,方起身在暖阁内走动活动。
因未叫起,姚黄仍跪着,只是她也疲乏得很,索性跪坐在小腿肚上,眼神时不时追随着赵渊的行动轨迹。
敌不动,我不动。
一时顾寅进来添置茶点,他先抬眼请示赵渊,身子一躬,不多会复折回来,呈上两个瓷胎画珐琅宫粉地碗。
“朕这会子无甚胃口,叫撤罢,”赵渊见是碗糖蒸酥酪,睇姚黄,想了想复言,“罢了,你随朕一同用些。”
姚黄腿麻,当下险些起不来。
“你也去坐,别净站杵这里,”赵渊随她脸上溜觑一圈,眼神也不看姚黄,却道,“看着是清减了不少。”将一碗酥酪推在她跟前。
姚黄谢了恩,挨着炕沿浅浅坐了,看了一眼那碗,她没吃过,新鲜的紧,眼神里可能就急切了些。
“方才伶牙俐齿的人,这会子倒转性儿了。”
赵渊淡看姚黄几眼,他不爱吃酥酪,只浅尝了一口就放下。
因问,姚黄放下小勺,顺势接过茶盅伺候赵渊漱口、盥手。
她脑中回荡着宜妃说的,刚才赵渊那话就是搭好了梯子。
姚黄捧着茶盏递过去,赧笑道:“妾不敢太聒噪。”
见状,赵渊一手顺势牵过姚黄,微一使劲揽入怀间,不由开怀:“让朕仔细瞧瞧可是口是心非?”乃一点她额间,“嗳,可没得下回了。”
姚黄眼角适时噙着泪珠,闷声道:“妾不敢在皇上面前混说,往后再不会轻狂了。”
赵渊缓缓抚其肩背,揽了半晌,方道:“你那一句头小帽子大,是怎么想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