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斗臭法雁栖诬祸国
因娴妃李雁栖一句话,殿中众人目光自然地向姚黄集中。
贵妃一脸审视,李陈鱼懵懂蹙眉,三保板着脸四下逡看。
姚黄礼聘入宫的一应物件,俱由嫡母王氏置办,她只随身带一个包袱,余下大件行李内装何物一概不知,只是登车时瞧见营造司苏拉搬抬,原也未在意。
如今想来,那时就该打开查验清楚。
果然还是她经事少,思虑不周全。
吃一堑长一智,姚黄心里叹口气,得,又长了个教训。
她提眸看向娴妃,眼神在亵衣与箱笼之间略一徘徊,才欲开口回答,脑内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念头,有诈!
箱笼是引子,亵衣才是关键!
现放着王怀玉的前车之鉴,丢了把金锁就被指认成变卖御赐之物。
一件贴身穿的衣裳,可做文章的空间就更大了,若是被人攀诬个私相授受,姚黄觉得,她可以立刻杀青下线了。
这件亵衣到底从何而来,李雁栖始终没有明确表态。
姚黄若是贸然认下箱笼,保不齐娴妃反咬一口,且看其今日阵仗就知,明显有备而来。
姚黄自认小心谨慎,不曾得罪过李雁栖,为何要刻意针对。
她将原来的话头咽下,眼帘一敛,恭肃道:“回娴妃娘娘,妾没见过。”
闻言,李雁栖唇角笑意凝结,假笑道:“敏贵人才眼圈红了,可是睹物思人?”
“妾有个小太监,前儿病死了,一时不落忍。谢娘娘宽宥,妾失仪了。”
“甚么了不得的奴才?”
“原是妾见识少、胆子小,他贱命不足挂齿,恐污了娘娘耳朵。”
姚黄放低姿态,东拉西扯,这全是前日去咸福宫跟宜妃现学的。
该说的绝口不提,能说的囫囵过去。
“是嘛,”娴妃笑意冷下来,“那我来替贵人说。”
陆顺领会李雁栖的意思,咳了两声。
“是这么回事,奴才们奉命暗里巡检,在神武门侍卫班房里发现了这些。宫中器具向来由营造司监管督造,这些箱子无论做工,还是用料,都不是宫内的规制,奴才们又仔细查看,竟在一个旧枕芯里搜到了此物,”陆顺展手一指那件亵衣,“奴才查问过营造司,方知此乃敏贵人所有。”
一语未了,众人探究的神情顷刻而至。
姚黄额角突跳。
陆顺这是在混淆视听,营造司负责遣人抬送箱笼,并无权启封查验,营造司怎知里头俱是何物。
他刻意说的模糊,就是想让人错认这亵衣是姚黄的。
“针脚我也瞧过了,恐冤了贵人,特意寻了造办处几位做老了的师傅挨个辨认,如一认定此物出自宫外,并非近年的时新花样。”
李雁栖逡巡一番,目光定在姚黄身上。
“近来京郊燕王余孽频生事端,神武门乃重要门禁,敏贵人与侍卫私相授受,是否借机暗通宫外,意图篡权祸国!”
??
错愕,吃惊,人生第一次听到如此离谱的话。
姚黄要疯!
满以为娴妃撑死了指认个违犯宫规私相授受,结果她还是年轻,草率了。
娴妃居然想一步到位,公然攀诬姚黄挑衅皇权???
铺垫那么多,来个王炸?
李雁栖是不是有大病???
凭件内衣就要上纲上线??
就凭她一个六品小官家的庶女,还窃国,要是让姚谦听见,非得吓尿裤子。
姚黄哭笑不得。
她本能后退一步,勉强挤出个笑,暗怼:“妾头小,戴不上娘娘这么大的帽子。”
“甚么呀,”柴轻月睇姚黄,又斜睨娴妃,懒懒问道,“陆顺如今话儿都回不利索了,究竟甚么东西是敏贵人的,你给本宫再回一遍。”
“胆敢糊弄本宫,仔细你的脑袋!”
诚然,柴轻月也觉得这理由过于荒谬,她与李雁栖相交不深,知其平素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少言寡语,可究竟也不是傻的,这话一出,她都看不下去了。
陆顺肩膀一抖,作势跪在贵妃面前。
李雁栖丝毫不慌,淡淡道:“钦定我朝选秀需得五品以上官吏之女,你乃姚家外室私生,身份不明,缘何会入宫。”
“姚家尚有两个女儿,最得宠的那个,是行三的二姑娘姚文珠,乃嫡母王氏所出,去岁年末及笄,其次是行五的三姑娘姚文珍,乃妾室柳氏所出,今年也十三了。”
“姚家取名从王、从文,你却一个都不沾。”
“听闻你在家过得艰难,与谁都不来往,你父姚谦不过从六品都察院经历,竟肯将全家前程都交托在你身上。”
“是否有人授意,何人授意,所授何意!”
李雁栖的质问,句句敲打着姚黄。
姚黄震惊于娴妃居然如此了解她的家世背景,甚至连外室私生这种阴私事也一清二楚,功课做得如此到位,想来今日必是笃定要拉她下马。
在没看清娴妃底牌以前,姚黄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她右手悄悄套进袖管,照着左臂内侧狠掐一把,立时,那股酸疼直冲眼角,她解下帕子,抽噎两下,回忆起姚文珠的模样,委屈得无可无不可,盈盈现挂道。
“娴妃娘娘这话儿,正说到我心坎儿了,竟不想在这深宫中,还得娘娘懂我知我。”
“择子莫择父,我不得父亲疼爱,不比姊妹们捧凤凰似的长了这么大,偏我自小三灾八难的,多走几步就喘,少吃一口就饿,勉强苟活都艰难,哪堪父亲以全族满门荣耀相托。”
“我一个奴才秧子,蒙主子的恩典,幸得皇后垂怜,各宫娘娘见我单薄,尤其是贵妃娘娘,愈发肯怜贫惜弱地心疼我,赏衣裳、赐饭食,每每有好的,总还惦记我,原不怕您笑话,我是入了宫,才算吃上了饱饭。”
“我这一腔子感恩,若是不能尽忠报国,孝敬主子,天地也不容我!”
姚黄是科班相声出身,“学”算是她基本操作。
这一对招子泪光闪烁,尽学了姚文珠精髓,又模仿江绾弱柳扶风的西子模样,再配上这一席肺腑之言,硬是将自己姿态放到了最低。
实际上,姚黄这一大车话,核心思想就两点。
其一,入宫是姚谦选我,实非我本意;
其二,我虽然能力不行,但态度可嘉。
冷静下来一琢磨,她倒还挺感激娴妃。
亏得有李雁栖帮忙,她才能把“身世堪怜、憨傻温顺”这个独特人设立住。
至于娴妃口中所谓“燕王”,那是谁,姚黄根本不关心。
热情、大方、一问三不知。
末了,姚黄往李雁栖跟前一跪,她要赌一把。
“娴妃娘娘既奉命办差,只管拿了妾去。”
篡权祸国是重罪,她不信娴妃敢先斩后奏,既然皇权至上,要见就见大boss赵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