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柴贵妃发难机锋现
“我觉着你挺机灵的，”李陈鱼忽然凑过来，眼光却瞥向王怀玉，悄声道：“那才是个蠢货，仗着贵妃远亲如此作践姐姐，嬷嬷原交代过，宫里最得宠的便是宜妃……”
姚黄嗯一声。
“姐姐，改明儿你若是去咸福宫，也带上我罢，”李陈鱼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带我开开眼。”
姚黄没接话，也不抬头，只管专心吃茶，竭力避免再与荣贵人四目交接。
她心里不太平，暗悔不该与王怀玉逞一时之快。
除夕家宴一场，主角尚未登台，配角却已暗潮汹涌。
套言不叙，姚黄打定主意静观其变，保全自己实乃第一要务。
正出神，外头忽有内监高声宣报皇上驾到，众人俱起身迎候，山呼万岁。
建章六年腊月三十这日申时四刻正点，皇帝赵渊就着喜乐行至殿内。
见张挂的各色岁轴，一应花瓶、纸花摆件等恰当得宜，贴内四字吉祥语等又与往年不同，赵渊愈发欢喜，与身旁皇后杨氏耳语几句，目光于众姝中寻到宜妃，又露了赞许之色。
众人已在各自宴桌旁站定，待皇帝升座，皇后杨氏率众问安行礼，唱罢，赵渊方挥手示意入席，嘱咐了几句“不必拘礼、尽情尽兴”后，便叫开宴，一时鼓乐四起。
姚黄因坐得远，不甚拘谨，方得了良机打量众妃。
头一件心事已了，总算得见贵妃模样。
宴席左侧首位，贵妃柴轻月英气飒爽，穿一湖蓝底云纹织绣吉服，头面简约大气，较之荣贵人繁花着锦之富贵，则更添气韵。
身旁领一小姑娘，约莫五六岁，一身大红短袄灵动喜人，姚黄估摸这该是大公主明慧，正自个翻花绳玩。
瞧着贵妃神色如常，全然不似公主抱恙之状。
对面右侧上首那妃子眉眼温润，正捏转着一小巧的拨浪鼓，只专心逗弄身旁婴孩，与周遭欢庆热闹格格不入。
姚黄不大认得，转脸正要问李陈鱼，忽地瞥见曹思源眼巴巴盯着那小婴孩。
一时酒过三巡，歌舞正酣。
荣贵人张双宜的宫女捧着茶盘进来，与其耳语几句。
贵妃柴轻月眼尖，恰好在上头瞧见了，借着酒劲，提声笑道：“荣贵人不是一早嫌安胎药苦的倒胃，怎么如今竟又肯喝了，这人参肉桂的不知搁了多少，仔细虚不受补。”
张双宜出身富贵，自小万千宠爱，性格骄矜，纳入潜邸后凡事尤爱争一口气，皇后宜妃懒怠与她相争，总一贯让着她，结果后来晋王登基，居然来了个行事比她还强硬的柴轻月。
柴轻月是元年礼聘入宫的，因其父有从龙之功，她入宫即封妃，诞下皇长女明慧后，紧接着又晋了贵妃。
柴轻月这个人，武将家庭出身，性情霸道，自幼爱慕赵渊，她只信奉一条“只要你不爱赵渊，你就是我姐妹”，那这可戳中张双宜肺管子了。
张双宜素日惯以潜邸旧人自矜身份，可偏是她多年未得晋封，还是因这回有孕，皇帝念在她侍奉勤谨，给挪到了贵人位，赐了个“荣”做封号，要说最让张双宜郁闷的，该是她本虚长贵妃两岁，屈于人下还要称柴氏一声姐姐。
这几年明争暗斗，好不热闹。
现下贵妃既问起，张双宜置若罔闻，先举着药碗喝尽，再拿帕子再四揩拭唇角，方漫漫道：“保养皇嗣乃头等大事，我既不花官中的钱，贵妃又何必如此。”
“阖宫尽知姐姐家富贵无极，怎得一开口就提银子，连贵妃娘娘的关心都不顾了呢。”曹思源道。
一言既出，在座皆心领神会。
张家富贵，双宜明艳，唯文墨上不大通，因其出手阔绰，多得宫人喜爱，又善于以贵重之物笼络其他妃嫔，与之交好者众，然私下里笑她铜臭气者亦众。
张双宜淡淡一笑：“我既是头胎，自然得格外仔细，比不得曹妹妹身经百战。”
曹思源听见孩子敏感了，眼眶微红举起酒盅，不甘道：“那便祝贵人得偿所愿。”
柴轻月气的翻了个白眼，一举目正巧见姚黄，登时来了兴致，道：“荣妹妹远比旁人有体面，你说是吧，姚贵人。”
众人皆望向姚黄，眼神各异，直教人不安。
如若眼风有形，此刻她早已身中数刀。
姚黄本不想卷入他们嘴仗，遂敛眸起身，各不得罪，乃道：“贵妃娘娘所言极是，张家于社稷有功，贵人于龙脉有助，我等望尘莫及。”言罢，蹲了个礼归座。
“姚贵人可真是会说话，倒显得我们笨嘴拙舌的。”
姚黄暗自循声望去，说话那人她并不认得，其长相秀美，虽年岁略大却难掩姿色，别有一番动心之处。
曹思源心下正大不自在，嘀咕：“谁跟你是我们……”
柴轻月冷笑：“姚贵人既是我宫里人，本宫少不得要嘱咐你，你可听好了。荣贵人侍候圣驾勤谨，数十年如一日，你且刚入宫，既晋了贵人，必得好好学着恭顺侍上、忠君爱国。”
柴轻月看似混说，实则敲山震虎，以姚黄为靶，仇恨拉满。
“妾定视贵妃娘娘为表率。”
姚黄坐立不安，多番明枪暗箭实令她身心俱疲，她手肘一怼李陈鱼，李陈鱼抽身站起，姚黄遂上前表态陈辞，只想快些堵住柴轻月的嘴。
“你怎坐在那里！”
柴轻月看见李陈鱼，不禁面有愠色，因问：“今次除夕家宴原是宜妃料理的，怎得姚氏已晋了贵人却仍居尾席，姐姐不是向来最能体察皇上心意嘛，怎得这回竟疏漏了。”
柴轻月四处挑衅，三两下便将嘴仗上了个层面，姚黄慌得接连喝了好几杯热酒压惊，听得这话，更如芒刺在背。
她左右为难。
一则宜妃席前特意解释过，是她执意坚持，偏眼下又不好当众驳贵妃面子，毕竟她是贵妃的宫里人，二则若是慢宜妃一步解释，恐做实她两面三刀之嫌。
更要紧地是，皇帝在上，她不想杀青。
姚黄忖罢，顾不得旁的，只得先忙忙起身，众人面面相觑，齐齐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