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开团战交际觥筹错
赵渊后宫人并不多，现下建章六年，乃元年礼聘一次，四年大选一次。
江绾与曹思源是四年选秀入宫的，一擅舞一歌美，皆仪表不凡。
二人见了姚黄，一听她便是风头正劲的姚贵人，忙殷勤围过来寒暄，姚黄也让茶让座，交际自如，一时笑语欢声。
至那后头的王氏，姚黄心知便是太太家那个号称贵妃远亲的内侄女到了，左右从未见过更谈不上交情，她随意扫了一眼，原也未搭理，只转身与他三人闲话。
王怀玉一张鹅蛋脸，蜂腰窄肩，拢着手炉盈盈而至，熟络开口：
“文珠妹妹！如今可大安了。前头瑞郡王家小世子做生辰那日也不见妹妹来，我还托姑妈问候，不想今日果见着了。恭贺妹妹大喜，如今竟是贵人了。”
李陈鱼一听这话，先转脸看姚黄，满脸惊讶。
江曹二人因尚不知姚黄闺名，只当姻亲叙旧，各让了位置，引王氏过来。
姚黄扑哧一乐，回身看她，不咸不淡道：“你既与我那妹妹交好，怎得认不出是谁。”
王怀玉愣住。
她与姚文珠并不相熟，不过幼时草草见过一面，因乃父嫌弃姚谦后宅破事忒多，更不许与之相交，连带京城贵女间寻常雅集诗会，上至勋爵下至官宦，皆鲜少邀约姚家女儿。
王怀玉今次作此亲密之举，不过为显示其优越感，不想错认姚黄。
因有仰仗，她面上尽管尴尬，口里却不饶人，扯着帕子掩面咯咯笑道：
“我当是谁！原是文珠妹妹的庶姊。”王怀玉故意一顿，“姐姐在小跨院豢着可舒坦？”
她嗓音虽不大，咬字格外清楚，众人眼明心亮，一个“豢”字纷纷觑向姚黄。
“还打量我不知道罢！我姑妈说了，你学得那贱人一身狐媚，哄得姑丈高兴，顶了文珠的恩宠入宫，便叫你入了宫又怎样，我倒要瞧瞧，在这宫里，你能走多远！”
眼见越说越荒唐，江曹接连蹙眉，面色不豫。
李陈鱼见状，暗暗抻她衣角，矮声出言提醒：“姐姐仔细忌讳。”
哪知王怀玉甩开她手，叱道：“拉我做甚！我是你哪一门子的姐姐，少胡乱攀扯。她是贵人了你仰仗着她，焉知贵不贵得长久，凭她也配！”
李陈鱼家世不比王家，亦深知她与贵妃有亲，今见如此，只得垂下眼帘缩在一旁。
江曹二人对望，曹思源想拦，江绾悄悄拽住她。
“你累的姑妈犯了老病，气的姑丈呕了血！”
王怀玉见姚黄不言语，只当她偃旗息鼓，得意之色尽显，又揶揄叫嚣：“怎么，让我说中了罢。”
“是谁裤裆里没个把门儿的，偏把你漏出来了。”
姚黄瞪王怀玉一目，恶心人谁不会，更难听的还没说呢！
一言既出，四里先鸦雀不闻，片刻捧腹大笑。
江绾托着将足月的孕肚，一整个人靠在曹思源身上笑得直嗳呦。
曹思源一壁扶着江绾，一壁乐得失手跌了茶盏，连连笑嗔姚妹妹可真是个促狭鬼。
李陈鱼不明就里，待须臾想明白了，红着耳根，抿唇勉力掩饰笑意。
王怀玉羞得满目通红，气得浑身发颤，点指着姚黄，一时语塞只你你你个不停。
“王常在僭越了。”
几人循声望去，一宫装丽人迤逦而来。
江绾眼快，先已敛衽行礼。
王怀玉脸色骤变，当即认出来人正是其主位娘娘，咸福宫宜妃余允蝉，她愈发局促，紧着蹲了个礼，没了方才气焰，口内殷勤道万福。
“起来罢！”
宜妃略一抬手，却是越过王氏，快步扶起对面江绾，朗声亲热道：“嗳呦呦！你身子重，咱们姊妹原不兴这个，快快坐下罢。”
姚黄飞速扫视宜妃，旋即敛眸，同众人行礼问安。
安顿好江绾，宜妃方腾出手，解了大氅递与身后宫人，眼风扫过诸位，视王氏眼底慌乱而不见。
因另对姚黄道：“今日家宴，论位次原该你在前头，只我是晌午方得了旨意，一时恐料理不周，你若心里有个甚么，便直接与我说，我着韩申再办。”
说着，宜妃唤来内务府总管，吩咐：“去将姚贵人挪去荣贵人那桌。”
姚黄只得福身推辞，拦住韩申动作，恭顺道：
“娘娘既说家宴，一家和乐最是要紧。方才一路行来，但见椒屏点缀喜气别致，便知娘娘操持不易，况您又肯体恤我们，着意安排同席，如此仰赖娘娘费心周全，怎好再烦劳。”
“矫情！”王怀玉别过脸去，嘟囔。
宜妃轻瞟王怀玉，偏首解下帕子揩拭，蘸一蘸眼角，对姚黄道：
“好妹妹！怨不得主子爷一见你就喜欢！我见着也欢喜。听你说这几句话儿，就知道你是个聪明和气的人，你这话儿啊，正说到我心坎了。只这一会子我要到前头去，不得和你说话，明儿你若得空，来咸福宫咱们再说话儿。”
宜妃快人快语，教人如沐春风，姚黄一见如故，既得了这话，遂忙点头应下。
未几，众姝皆至，殿内一时莺红雁绿，欢声笑语不断。
席位渐满，仅余上首帝后与左右两侧空着。
姚黄方得见林氏，温柔敦厚，不似李陈鱼娇俏爱热闹，亦不像王氏喜欢打嘴仗，相互见礼毕，林氏于一角落座，全然不多言，只默默看着，十足淑女做派。
姚黄一壁社交假笑，一壁顺势观察四周。
前头单席，众人围着个身材丰润的妃嫔，说说笑笑絮个不停。
那人戴全幅赤金翡翠头面，穿件绣金线银红撒花漳缎旗装，愈发衬得丰腴肤白，唯面庞略微浮肿，其双手拢在小腹上，一时喊恶心，一时又要吃茶，近旁皆小心翼翼陪笑，目光不时朝姚黄这边瞟来。
“那穿红的便是荣贵人。”李陈鱼撇着盏中浮沫，艳羡道：“满宫里就她能使金器。”
荣贵人张双宜，人如其名，宜室宜家。
套用红楼里的形容就是脸若银盆，眼同水杏。不光生的美，更是京城首富独女，出手阔绰，赏下人惯用金纸包东西。
张双宜祖父辈上于高祖万世基业多有资助，其更曾一舞动京城，乃潜邸旧人，因现下有孕，愈发添了些骄矜得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