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 章 功孽纸中
望见十份材料尽数化为灰烬，桃谷仙清眸却并未掀起丝毫波澜。
“再寻灵草，同昨日一般。”
待得少年身影渐行渐远，女子怅然若失，转身间眸底蓦然浮起点点雾气。
“功，孽，予后人论处。”
午夜，沐凡再次来到了那座谷中谷。
半夏栖于此，他亦栖于此。
此地似有奇异魔力，深深吸引着沐凡每一滴血液。这里，仿佛就是他的故乡。
一夜无恙，转眼黎明。
沐凡欣喜不已，昨夜他并未昏迷，反而神清气爽。此谷中谷于他堪称宝地，虽修炼速度如常，然心境归寂，不遇外扰，也受益颇深。
恰是一月后，沐凡首次成功炼制了日庭丹。
也恰是那一日，沐凡发现胸前多了一条三寸长的黑线。自此以后每在谷中谷修炼一月，胸前都会生出一条黑线，并无任何异感，而他的修炼速度却与日俱增……
时光飞逝，伏星两式终至大成，沐凡与桃谷仙的关系也逐渐熟络起来，倒是极难有机会同沐炎、卓小川他们闲聊。
那年盛夏，卓小川晋入破凡境，至于沐炎则仍是滞留融灵巅峰境，废寝忘食一心磨练锻器术。
“小川，这两部剑道功法皆与你相配，如何选全凭你意。”白衣女子浅抿一口清茶，身前列着两部功法。
“寸心千劫功。”
“九脉截云功。”
卓小川轻语一声，随即认真翻看起来。片刻之后，其眸中一凝，似是心有所动。
“我选这部寸心千劫功。”
世间功法千百，未曾切身修炼自是无从得知哪一部最适合自己。然而方才翻看第一部功法时偶见一言曰：“引人劫，天劫，共铸一寸剑道真心。”仅此一言，他便认定了这部功法，缘分即是如此，冥冥之中，玄之又玄。
“嗯，收下吧。”女子颔首一笑。
门外台阶上，沐凡正抱着那本烛龙丹经细细品读。
“毒丹篇——沐凡你怎么还学起来炼……”
沐凡一惊，慌忙捂住了卓小川的嘴巴，“你小声点，被前辈听到就完了！”
“嘿嘿，”卓小川一脸坏笑，“你这家伙不学好嘛!”
“技多不压身，快去修炼你的功法吧！”
好不容易将卓小川打发走，沐凡继续埋头苦读毒丹篇。桃谷仙从未教他炼制毒丹，只是他对此颇感兴趣，便时常翻看一些低阶毒丹的炼法。
片刻后，白衣女子走出屋门，绝世脸庞在赫赫炽阳下有些耀眼。
女子瞥了一眼正遨游书海如痴如醉的少年，并未出声打扰。
玉履轻柔踏下，她悄然坐在少年身侧，解下淡青长剑放在二人中间，青丝一揽却略显无精打采。
“嘶！”
沐凡偶然间抬头，登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身体也不由自主缩成一团。
她竟然坐在自己身旁，玉手撑着下巴，安静地对着蓝天发呆？！
经过几个月的朝夕相处，沐凡逐渐认识到这位倾城女子并不似外表那般冷漠无情，可从来不曾想过她也会现出小女孩儿那般可爱模样。淡青长剑映入眼帘，沐凡更是大气不敢喘一个，记得卓小川那家伙说过，当年桃谷仙就是手持这玩意儿，一剑扫清万千魔众……
“你怎么了？”女子蓦然侧首，少年狼狈的模样令她颇为不解。
“我…我看书…呛到了……”
“呵呵，”女子嫣然浅笑，眸绽星辰，“这倒是个不错的笑话。”
沐凡微松一口气，随即翻开方才看的那一页，有些发怯道：“前辈…您不介意我看这个吧？”
“不介意，心正者自不会滥用毒丹。”女子漫不经心地捉弄着足旁一只大头蚁，忽而道：“我只大你九岁，你还是叫我姐姐吧。”
“啊……”沐凡有些不适应，但也生怕触怒女子，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道：“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姐姐？”
“谪仙，不过只是没有旁人时你可以这么叫我。”女子灿然一笑，宛若精灵。
“为什么？”沐凡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只属于我们之间的约定，日后你若有难，我会尽力帮你。”
女子垂眸轻语，沐凡却在那深埋发丝中的脸庞上窥见了一抹殇。
“你怎么了？”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女子撇过脸庞，她怕看到那纯净双眸时心会动摇，她也怕少年看到自己眸底那一点泪，那一丝挣扎。
一时两人皆是沉默不言。
“权当是陪她晒晒太阳吧。”沐凡心中低语，不敢轻易离开。
“沐凡，随我来。”女子蓦然起身，留下一道清冷话音。
屋中，女子将一部幽黑功法递给沐凡，浅笑道：“看看它怎么样。”
“七幽诀：幽冥血，生死别。招星阙，七象结……”沐凡眉头微皱，“可是前辈，我尚才融灵四重境，这会不会太急了些？”
“你决意修刀吗？”
“并非如此。”
“心无归宿，这部七幽诀于你再适合不过了。”女子温情一笑，目光柔和。
沐凡心头微暖，毕竟数日前女子方才赠了他一套拳法，现在竟又亲自为他挑选功法，而自己也只不过是时而给她打打杂罢了……
他同沐炎闯荡江湖之初曾凑了不小一笔灵石，本是打算待到藏龙郡名城中寻一套合适功法。然而按照沐凡现在的修炼速度，恐怕不久即能登临破凡境，如今前辈心意至此，不宜再作推脱。
念及此处，沐凡旋即垂首道：“谢前辈馈赠。”
一抬眸却发现白衣女子双目微瞑，发丝凌乱。一缕日光倾洒，其眉宇间的冰冷逐渐消融，睫毛上流淌着的，似光，似水。
“兴许她也累了，整日炼丹锻器。”
沐凡摇头浅笑，刚欲告退却无意间瞥见右手墙上多了一首小诗：
远藤绯木知春秋，
毫孤墨尽百代愁。
舞象庭前缪梦久，
功孽纸中与凡授。
“好古怪的一首诗。”沐凡沉吟一声，并未放在心上。
这位前辈本就是个十足的怪人，时而冷漠，时而炽热，有时对着剑发呆，有时又会望着他出神。沐凡总感觉她似乎是有心事。
无人知晓，少年跨出屋门的一刻，女子的心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