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雪止夜藏，剑曰夙阳
花朝春半销，
九夏穗浪淘。
秋泛黛萤寥，
寒来念红药。
凛冬已至，风云频动，上苍似乎在酝酿一场浩劫。
这一天，桃花谷异常静谧。
刺骨凉意惊醒梦中人，沐凡探手推窗间一沓厚雪滑落，北风挟来一片雪花印在鼻尖，融在心间。
推门一卷风寒，霏雪红尘宴，身无闲，心窃餐。
空庭不遇人，许是都在贪睡。沐凡于是披上厚衣跑到西厢房，生火做饭，不多时梁上炊烟袅袅。
“凡哥，炎哥他不在房里。”卓小洛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小脸缀上了一层寒霜。
“不用担心，”卓小川咂了一口滚烫稀粥，“那家伙修为早就压不住了，许是借着这个契机躲山里悟剑了。”
“卓老呢？再不来粥就凉了。”
“老头畏寒，缩在被窝里睡大觉呢！”
饭后，沐凡同卓小川漫步风雪中。
“沐凡，你们离开藏龙郡后有何打算？”
“还没想好，也许再去另一方天地历练，也许寻个宗门投靠。”沐凡深吸一口寒气，惬意道：“你呢，也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吧？”
“是啊，也许去雁郡，也许更远。”卓小川搓起一只雪球抛向林间，惊起数只山雀。
闲谈中，两人来到了村外不远处的一座破庙。
“嗯？里面有人？”
破庙里隐约传来几声咳嗽，而据沐凡所知这庙荒废已久，从未听说有人居住。
“江那边来的一个乞丐，村里有人愿意收留，他却死活赖在这破庙里。”
闻言沐凡颇有些好奇问道：“乞丐？什么时候来的？”
“说来也巧，大概在你们来之后的三五天吧。”卓小川收回目光，“走吧，沐炎那家伙应该就在前面。”
飞鸿踏雪处，一赤膊少年盘坐孤峰巅，肌肤之上冰雪覆压，却遮掩不住其暗藏炽热光芒。
“四象之列，风花雪月；四象之阔，沧溟川岳。无不生于炽阳，伏于上苍。”
沐炎身躯忽而炽光摄眼，体表经脉蔓生之处皆是渗出缕缕紫烟，霎时间吸纳灵气仿若鲸吞牛饮，丹田一方城越海拓，三层白莲盘旋间结出一粒耀目金种。
“呼——”
沐炎倾吐一口浊气，再即纹丝不动，任凭风刮雪淋。
远处沐凡二人正立于一座山丘上静观其状。
“终于晋入破凡境了。”沐凡舒心一笑。
“迟早的事，而且他可不会轻易放过这次契机。”卓小川目光锋利，仰面间偶有剑意嘶鸣。
冰雪消沉，扶光悬苍。恍惚间，天地只余沐炎一人，一山，一剑。他浩瀚金目中浮现九轮烈日，九日归圣，一刹间肉身焚烧殆尽，独留一缕残魂不败。
“圣阳，果真奇异。”
坐风雪不动，浴圣火不惊。冥冥中听得一声傲吟：“雪压吾身魂不殒，残躯浴火再唤春！”
霎时间金光漫射，冰雪不存，光剑不分。煌煌圣阳与剑归，邈邈骁云苍穹飞。
卓小川眸宇炽热，朗笑道：“好一部炽阳功！好一柄天剑！”
“坐而不动若有凌压天穹之意。”沐凡仰面惊叹，浑身炽热不觉寒。
“这家伙不依剑，不唯剑，反以意作剑，运功为鞘，竟也如此迅猛……”卓小川咂了咂嘴，摇头一笑道：“走吧，他这一悟不知要到何时了。”
……
一坐即是一天，一悟梦渡十年。梦中日月轮转，光暗不息；梦中春舞冬落，花灭虫栖；梦中青丝燃白发，一剑掌生杀。
雪止夜藏，悟一剑曰夙阳。
一路浮沉峥嵘痕，今朝得道青云身。少年扬起脸庞遥望天穹，“此行藏龙，无忧矣。”
月黑风高，破庙外的一株桑树端，沐炎跨立其上，枝叶影影绰绰却挡不住其如炬双眼。
不多时，一道黑影自庙中快步走出，四下张望过后将头上竹笠稍稍一压，翻身掠进黑暗中。
“有意思。”沐炎嘴角微扬，眸中幽暗无波。
一阵寒风吹过，少年身影亦是不见。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凛寒尚未完全散却，画江村一片宁寂。
村外破庙中，乞丐蓦然睁开双眼，他心中莫名有些紧张不安，望见窗外暖意融融方才松了一口气。
“咳咳！”“咳咳！”
褴褛衣衫抵不住凛冬侵袭，他咳嗽着走到院中，仰面舒叹一声。他似乎极久未曾享受过这般明媚阳光，一时沉浸其中忘乎所以。
“嗯？！”
他鹰目爆发凛冽寒芒，常年潜伏锻就的敏锐感知使得他心中一紧。
果然侧首间发现一名白衣少年坐在残破院墙上，双眸寒意弥漫。
“是他！”
望见少年脸庞的一刹他心中惊骇，左掌微摇三枚寒刃驰出，趁此间隙毫不犹豫翻身窜入庙房中。
“咻！”
沐凡寒眸一凝，抬手间三枚飞刃出现在其两指之间。
“淬毒之物。”他轻语一声，将其塞进怀中。
“砰！”
庙宇内一声巨响，随即那所谓乞丐身躯撞破木窗飞了出来，衣衫尽数爆裂，胸口处一道血红掌印颇为刺目，其上残留着点点金光。
一桀骜少年自房中踏出，正是沐炎。
“不打算谈谈吗？”沐炎双目金光璀璨，霸意凌人。
“呸！”
他吐出一口血沫，摇晃着站起身子，长发凌乱披散，阴翳笑道：“早知不该小瞧你。”
此语方出背后陡寒，他身躯猝然一转竟生生握住沐凡刀刃，暗血淌落间另一只手掌轰出，掌心黑云翻覆，血雾凝伏。
“九苍！”
沐凡手臂一振，滔天灵力汇于一拳，欺压而上秉承苍天意志。
“砰！”
一拳势毁，其后更有三重相随，“乞丐”心中微惊，双手环合刹那间杀意泯灭，一声闷哼两人身躯皆是败退十数步。
“你倒有些诡异手段！”
天上忽闻一声低叱，他惶然抬头间只见布衣少年左掌右剑，寒意寂灭不言。
剑鸣不止，道冲伊始！
这一剑太快，他竭尽所能闪避，却依旧被刺破肩膀，血与雪相融，殷红可怖。
惊险回转间他凌空一腿挡下白衣少年的沉重一拳，荡起尘雪漫天。
喘息间森然一剑自恶渊中扑来，覆天噬地，势若碎身灭魂。
他瞳孔骤缩，一霎间冷意摧心，“这一剑，我挡不住。”
一声沉吼如若压抑已久，一身灵力聚诸掌间，烈光炎炎，刹那间血肉飞溅。
这一剑，所融大势远胜于他。
然而利剑拂面而过，几缕发落残雪，这一剑并非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