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大音希声
“多谢了，否则我恐怕要睡过头了。”沐凡浅浅一笑，他对于这个目光清澈的神秘少年有种莫名好感。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石遥。”
“石遥，挺不错的名字。”
“你的名字也不错，平凡却并不普通，你的亲人应该挺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也许吧。”
两人相视一笑同坐在桃树下，沐凡侧首问道：“你为何要一直跟着我们？”
“只是想与你们交个朋友。”石遥枕着手臂，眸中划过一点伤悲。
沐凡忽而摇头一笑，“我现在倒是明白卓小川那句话了，大概指的就是你。”
“你们三个都很不错，可惜没有机会切磋一番。”石遥忽然停顿一下，“无论他指的是谁，在这儿都翻不起大浪了……”
此刻沐凡方才注意到，眼前少年修为已是直逼破凡境，不免心中称奇。
“你，当初为何会被妖人关押在重越山？”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石遥悠然起身，“以后再说吧。”
“你要走？”
“是啊，我的伙伴似乎并不喜欢这里，”石遥俯身探出手臂，黑蛇旋即攀附而上，“徜徉一方终不比云游四海。”
“沐凡，有缘再见。”
黑袍少年踏着一缕晨曦，转身隐于茫茫大雾。正如黎明之末，曙光将最后一线黑暗蚕食殆尽……
“也许很快就会再见。”沐凡端详着手中的半夏草，口中喃喃自语。
……
林中大雾，黑袍少年一路直行，他只追随心的方向。
“嗯？！”石遥眸中一凝，雾中，似是有人。
果然，雾涛汹涌间现出一道女子背影，其白衣胜雪，青丝临瀑，绝世而独立。
石遥一言不发，转身踏往相反方向。
然而行至不远，雾中女子身影又现。
“你想如何？”石遥眸蕴寒冰，其肩上黑蛇亦是嘶吟，蛇身蜷曲蓄势待发。
白衣女子转身面向石遥，冷眸若剑。
“我不能任由你身怀魔血本源逍遥世间。”
“哦？所以你想怎样？”石遥戏谑看向对方。
白衣女子轻挥袖袍，一把淡青长剑横亘身前，无伦威势几欲碾裂大地。
“此剑名青帝，可祛净你体内魔物。”
“呵…哈哈！”石遥话音陡厉，一把扯下袍帽，双目含血。
“损灵根，毁道身，让我成为一个废人？！你莫不知天下造杀戮最多者并非魔，而是你！”
望着那面色狰狞的少年，女子心中一痛，朱唇微颤道：“倘若我真要行此无情事呢？”
“唯有葬身此地。”石遥漠然。
女子，少年，天地此刻寂而无声。
不知多久后，女子轻叹一声，隐于晨雾。
少年转身，踏雾远行。
……
画江村，卓家。
卓小洛独自坐在院中，似有些闷闷不乐。
“小洛，你哥呢？”沐凡迈入院中，颇感冷清。
“我哥，跟我爷爷下田去了。”卓小洛拂起散乱发丝，散去眸中浅浅失落。“凡哥，你快去吃饭吧。”
“嘿嘿，洛丫头你看这是什么？”
沐凡从背后掏出一个小瓷瓶，在卓小洛眼前晃了晃。
“蓝色的萤火虫？！”卓小洛惊呼一声，眸中光华流溢。
瓶中五六只萤火虫安静闪烁着淡蓝光芒，这小瓶正是先前盛装止血药的那只，瓶口狭小沐凡倒也不担心它们飞离。
庭前少女将萤火虫一只只倒在掌心，如水清眸有些失神，“萤火虫，我想你们也喜欢黑夜吧！”
沐凡迅速扒了两口饭，便带了三袋清水马不停蹄赶到村南山田，把卓老汉扶到田垄上歇息，自己则陪着卓小川忙得热火朝天。
人助我，我亦助人，这个道理沐凡尚在沐府外院时就时刻谨记于心，况且静心劳作又何尝不是一种修行呢？
桃林绯木屋，沐炎坐在台阶上埋头一卷锻器典籍，上面记载有一些低阶灵器的锻造步骤，要诀。昨日观摩桃谷仙锻造三把三品灵剑，却依旧参不透其中玄妙。
“剑，兵之上者，锻术却也最繁。”沐炎揉着太阳穴感叹一声。
“炎哥！”
“沐凡！”沐炎豁然起身，“没出什么事吧？”
沐凡摇头笑道：“当然没事，你呢？”
“锻剑之道实在精妙晦深，”沐炎苦笑一声，“快进去吧，前辈等你久矣。”
木屋内，女子倚坐桌前，垂眸浅寐。泠泠三千丝，溶溶倾城色。
“前辈。”
“嗯，进来吧。”女子被沐凡唤醒，皓腕揽过秀发，话音慵散。
“前辈，炼制日庭丹的十分材料已经备好。”沐凡将四口丝袋轻放于木桌上，里面分别是十株诀明，卷丹，白英，半夏。
女子挥手间四十株灵草罗列身前，“如果没有那张图纸，你还能否准确认出它们？”
“可以，诀明苦咸，卷丹微涩，白英微酸，半夏甘甜。”
闻言女子忽而梨涡浅漫，清眸荡起波澜，“你的方法倒是独特，不过确实有用。”
“额…晚辈着实愚钝了些。”沐凡有些尴尬地捎了捎头，他总是不时取下一片灵叶含在口中，自然对此相当熟悉，论味道这四种灵草他最喜半夏。
“随我来吧。”
沐凡随女子来到屋后一片空地，一尊淡金炼丹炉与一座玄青铸器鼎矗立于此。
“认真观摩。”
女子瞥了一眼满怀好奇的少年，四株灵草入炉，一缕灵力聚火，白衣翩翩，紫烟袅袅。片刻后，一粒金丹飞入掌中，日庭炼成！
“这……”沐凡目光呆滞，一时不知所措。
见状女子将一本古书甩到沐凡怀中，“这书里载有日庭丹的炼制要诀，多看几遍你就懂了。”
“准备尝试时我会予你一缕不息灵力，不过你须以心掌控，并非以力。”
古书墨香沁鼻，上题“烛龙丹经”。
日盛至日暮，星显伴月浮。
一共九份材料，被沐凡毁了个精光。他尚未晋入破凡境，操控外界灵力的手法极为生疏，自然也难一蹴而就。
“可能是我并未做到以心掌控的缘故吧。”
他悻悻转身，只见女子独坐抚琴，却静寂无声。
“奇怪了，琴动却不闻其声。”沐凡心中不解，但也不敢贸然打扰。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女子唇齿未动，清冷声音却弥荡林间。
“你知琴动，不知心动，故声不得闻。”
“琴动，心动……”沐凡迷茫，再望去却恍然一惊。
夕阳渐沉，白衣跃金，瑶琴希音，万物归心。
她与天地一体，浑然无异。
“或许，这就是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