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梦虚里捡起我丢掉的记忆
“喂？”电话那头先说道。
卫清接起电话，非常郑重地说道：“谢谢你，洛一。”
短短几个字带着无尽的疲惫。
电话那头的人会一头雾水也是理所当然，因为她绝对想不到卫清做了多漫长的一个梦。
管理员似乎不具备把人从梦虚中唤醒的能力，临走时告诉卫清，以他的情况，想出去就只能有人从外界将他唤醒。
“哦还有，梦虚的时间流逝会越来越快，你做好心理准备哦。”
卫清第一次能从梦虚中脱身完全是运气好，刚好他爱操心的父亲打来了那通电话。
这次他一个人在公寓睡觉，合租的另一个直播员渔雨已经去龙宫准备上午班了，而明天是周日，没有他的排班。也就是说，他很可能一整天都没法从梦虚里出来。
梦虚里时间流逝会越来越快，那如果现实里过了一天，梦虚里要过多久？
因为梦虚里没有昼夜交替，各类设备也都停摆，所以卫清也不知道具体在里面待了多久。
但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把县城走了好几个来回。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收获，他走遍了每个他曾踏足之处，终于又见到了那个女孩两次。
一次是在电影院，那个女孩坐在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上，卫清到她身边坐下，女孩看到卫清后笑着问他在哭什么。
卫清也想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可惜卫清看向荧幕的时候，那里黑黢黢的什么都没有。
还有一次是在一处马路上，女孩安静地走在人行道上，这次的女孩看起来比之前几次见到的时候都要高一些，她手背在身后，左手捏着右手的食指，看起来有话要说。
但是没等卫清走到她身边，洛一的电话就把他拉回现实了。
“你谢我干什么？”洛一疑惑道。
“没什么，但总之就是谢谢。”
“神经。”
卫清的朋友不少，足有一个之多。此时给他打电话的这位洛一，就是他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卫清看了眼手机，现在已经是周日下午五点了，也就是说他在梦虚里呆了那么久，外面只过去了大概一天半。
“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
“怕你出事，打电话问问你。”
这次轮到卫清一头雾水了，“我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骗兄弟可以，别把自己骗了就行。”
“2b。”
“前天，还是昨天？反正你直播我看了。”洛一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岔开。
“你还真看啦？你周末不是有早班吗，熬夜看我直播不合适吧。”
“就你能熬夜呗？我熬一下会死还是怎么的？”
卫清笑了起来，和洛一聊天的时候他会特别放松。
“我直播怎么样？观感还可以吧。”
“挺好，但是怎么说呢，形象立的太正面了，阳光开朗热爱互动的帅哥直播员，于我而言过于陌生了。”
洛一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老实说，观感太好，甚至让我感觉有点恶心。”
卫清没有生气，他完全能猜到洛一会是这个反应，打了个哈哈就想把直播的话题糊弄过去。
“倒是有点像大学以前的你。”洛一冷不丁地说道。
这句话一说完，两边却同时陷入了沉默。
半晌，洛一还是放不下心，又问了一次：“你真的没事？”
“你别给我打谜语，到底怎么了？？”
“还在问我怎么了，林墨死了你不知道？”
卫清眉头一皱：“谁？谁死了？”
“不是吧大哥，你来失忆那一套？我知道你很难受，但还请面对现实节哀顺变啊。”
“不是，我是真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是哪位，我认识他吗？为什么他死了要我节哀顺变？”
“林墨啊，你前女友啊。”
？
“林墨”两个字一柄锤子，敲在卫清的木鱼脑袋上，他脑中立刻响起“嗡”的轰鸣声，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和耳鸣，卫清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就陷入了昏迷，房间里只剩下电话传出的洛一慌张的呼声。
卫清在床上惊醒。
时隔十分钟，卫清再次进入梦虚。
洛一说自己前女友死了？我哪来的前女友。。。。。。
卫清想到了那个在梦虚见到的女孩。
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谁的那个女孩。
卫清突然发疯似的夺门而出，他完全说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但他的脑子让他跑起来。
在卫清着急忙慌赶路的时候，梦虚里的光线开始变得昏暗，建筑逐渐斑驳，仿佛随时都会有瓦砾从墙壁上脱落下来。
卫清一路狂奔，终于在36公里外的一个居民区停下，随后又立刻跑进小区的第3单元楼，最后爬上7楼，一脚踹开了这层的第1扇门。
记忆在不断涌现，这些数字都指引着卫清奔向她。
但是最关键的那个人，还被雾霭遮挡在脑海里，苦于寻回。
进入房子，卫清匆忙打开里面的一扇房门。
房间贴着粉色的哈喽kitty壁纸，一个猫爬架摆在地上，非常显眼。
房间的桌子上放着女孩子梳妆打扮用的物件。
床头摆着一只等身的胡萝卜抱枕。
床上还有一系列的玩偶。
卫清没去看这些东西。他走到床边。
床上躺着一个女孩。
卫清已经在梦虚里见到她好多次了。
不过这次的她，好像已经死了。
血液浸透了床单，女孩看着像躺在一朵大红花上。
死亡。
死亡！
猩红的字眼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刺激着卫清的神经，阻止他记起一切的最后一点雾霭终于也被冲刷殆尽。
梦虚里的一切事物，此刻瞬间破碎，被美好回忆所包装的梦虚终于现出真容，比夜晚更深邃的黑暗覆盖天空，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顿时弥漫在了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
卫清全部记起来了。
那是一段美好又苦涩的回忆，是卫清乏味人生里少有的鲜亮。
十年的爱慕，能让一个少年春风得意，以为找到了能相爱一辈子的人。
十年的爱慕，也能让少年变得屈躬卑微，悲叹情深缘浅。
高三毕业那天，卫清和林墨去看电影，电影讲了什么卫清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喜剧。
结果看到一半，卫清悄悄地流着眼泪，林墨觉得有趣，问卫清他在哭什么。
卫清擦掉泪水，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说道：“我们好像要分开了。”
”傻子。“林墨轻轻骂道。
卫清没说错，高中毕业后，两个人不在同一所大学，甚至都不在同一个省份。
在卫清的人生中，从没有哪段日子有大一的那个学期那么难熬，即使他们每天都保持着通信，但是见字终究不是见面。
终于挨到了寒假，卫清兴奋地去找林墨。
两个人走在家附近的小道上，可能是太久没见，卫清有些紧张，相恋十年的二人仿佛像两个陌生人一样走在街上，他们靠的很近，但是林墨不说，卫清不敢，两个人的手始终没有牵到一起。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
突然，林墨说：”阿清，你说十年长吗。“
卫清心里一紧，说不出话，有事情要发生了，但是他不知道怎么阻止。
”我觉得十年，够长了，阿清。“
从多久前开始呢，这段感情就变的好像只有卫清一个人在苦苦维系了，异地也不过是最后的稻草罢了。
卫清觉得他和林墨肯定是有缘分的，但是他们的缘分也就只够到这里为止了。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林墨觉得十年够长，卫清觉得十年太短。
比在一起更长的是分开后的每时每刻，快乐在激情后淡去但是痛苦却永远植根记忆，既然终有结束那不如就不要开始。
卫清没有挽留。
卫清和林墨分手至今已经过去六年，这六年卫清没有再和林墨说过一句话，见过一次面，直到今天。
“好久不见。”卫清看着床上的尸体，脸上看不出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