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何必刻意合群
一道身影慢慢走到卫清的身边，一边摸着自己的面具下巴一边说道：“十年相恋戛然而止，无法接受现实导致精神失常，最后选择性遗忘掉了对方——敢情你拿的是言情男主的剧本啊。”
“忘掉对方就可以忘掉落差带来的痛苦，但你还是贪恋曾经和她一起创造的美好，不肯忘怀。这种特殊的情况让你的梦虚异于常态，毕竟那个让你落入梦虚的始作俑者被你忘了一半，导致梦虚里的痛苦回忆丢失，也就没法从梦虚中逃脱。”
“当初是因为刺激过大，你才会忘记她。那要让你想起她，就必须由更大的刺激来逼你回忆起来，比如她的死亡。”
“所以说恋爱脑啊，哎。”
”不过她死了也好，你看，梦虚现在正常了。“
废墟管理员滔滔不绝地在卫清面前分析着，顺手拉开了帘子，看向窗外的黑暗，仿佛在欣赏什么杰作。
卫清拾起了之前丢掉的记忆，但这会倒是看不出有多么的悲恸。
他在想他是不是该掉几滴眼泪。
他对林墨的死，或许真的只有一点点感慨，仅此而已。
”林墨，是不是你杀的？“卫清突然问道，即使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爱林墨爱的死去活来的少年，他也想知道林墨是怎么死的。
”怎么突然这么说？这么大的帽子扣我头上？“管理员语气错愕，全身向后倾斜，肢体动作相当浮夸。
“那为什么林墨的尸体会出现在梦虚？按你所说，只有我记忆里的东西才会出现在梦虚吧。”
“别问我，你这奇葩梦虚我也是第一次见，发生什么都不该奇怪。”
林墨具体的死因卫清还不知道，得从梦虚出去后才能知道。
但是卫清心里清楚，管理员也清楚他清楚——林墨死的太巧了。
两个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没有把话说破。
因为卫清还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绝对拿眼前这个能在他的梦里来去自如的怪人没办法，就算对方承认是自己杀得林墨，他卫清又能做什么。
卫清思索着。
从管理员的角度来看，如果他要杀林墨，那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刺激我，唤醒我的记忆，好让我渡过梦虚。
那么再往下思考一层，为什么管理员非要帮我渡过这个梦虚不可呢？
卫清能得出的答案只有两个，一，是管理员如果不帮助虚行渡过梦虚，管理员就会受到惩罚。二，那就是自己对管理员来说有着某种用处。
他需要确认这个人的根本动机。
卫清突然问管理员：“假如我一辈子都恢复不了记忆，一辈子没法渡过梦虚，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自求多福呗，又不是我被困在这狗屁地方。”
此言一出，也就是说，自己能不能渡过梦虚对管理员来说其实没有影响。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
倘若卫清换个问法，比如问为什么他要帮自己渡过梦虚，这样的话可供其周旋迂回的说法太多了，而且言语提及了管理员，指向型太强，容易被察觉意图。
“怎么，恢复记忆这么不情愿？你不会对这个女人还有感情吧？这都被甩了多少年了，你也忒深情了。”管理员酸溜溜地嘲讽道。
卫清从鼻腔哼出笑声，淡然地解释道：“我如今对深情人设没什么兴趣。但是，就是养条狗养十年也该养出感情，何况是个相恋十年的人，林墨对我来说终究是和一般人不一样的。”
“啧啧，6年前你要是也看的这么清楚就好了，何苦落个精神失常的地步。”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林墨在梦虚里的那具尸体逐渐消散。
“哎呦，折腾老半天，总算开始了。梦虚的【暗示】要来了，你且仔细看好。”管理员长舒一口气。
梦虚的场景开始变幻，一眨眼，卫清已经站在了第一次进入梦虚时，遇到林墨的那家餐饮店。
他看见年轻的自己坐在位子上，她坐在对面，自顾自的吃着碗里的饭菜。
她很喜欢吃辣，但是卫清一点辣也碰不得，但他说他可以学。
看着满头大汗一直喝水的卫清，林墨劝他放弃。
“你干嘛老是想着迎合别人呢，吃你自己想吃的不就好了。”
林墨一说这个就没完，她看卫清这样子不爽很久了，这会儿是彻底打开了话匣。
“平时也是，非要把自己包装的那么合群，事事追求完美，和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要维系好关系，阿清，你累不累啊。”
少年卫清有些慌张。
卫清知道那个这个少年在害怕什么。
如果学习上做得不够好，爸妈会不会责备如果人际交往做得不够到位，朋友会不会离开如果做了糗事，人们会不会笑话他
如果他一直以林墨为先，那林墨是不是可以一直爱着他
卫清每天在这种自我怀疑里，小心翼翼地经营自己的人生。
“你以前是这样的”管理员指着少年卫清问道，“你这属于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精神不出问题才怪咧。”
卫清没话可说。
林墨的身形开始闪烁着光芒，她接着说道：“阿清，不必刻意追求合群。你的世界里得先有你，然后才有我们这些外人。”
“说难听点，每个人都很忙，你会怎么样和大部分人都没关系，你何必那么在意别人看法。”
“你这小女友也不简单，什么岁数啊讲大道理讲的这么漂亮。”管理员感慨道。
林墨的这些话确实启发了那时候的卫清，让他意识到自己并不特殊。
就像街上擦肩而过的路人，就算穿着奇装异服，卫清也顶多看他两眼，随后就忘在脑后。
自己也只是别人世界里的路人，自己会怎么样和其他人有鸡毛关系
遗憾的是这个“别人”最后也包括林墨。
回过神，这次的场景切换到了上次去过的猫咖。
“你喜欢什么样的拥抱？”林墨问卫清。
少年卫清把怀里的猫放下，然后轻轻地抱住林墨，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嗅着发丝间的味道。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就好了。”
年轻情侣的身影消散，十年来的一幕幕回忆如走马灯在梦虚里闪回，最后归于沉寂。
只有那句象征着奇迹与诅咒的【暗示】仍然飘荡在卫清心头。
不必刻意合群，只需随心而至，简简单单做你自己就好。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卫清抬起手，那上面出现了一道裂纹，血液汩汩地从裂缝中淌出来。
紧接着裂纹布满浑身，顷刻间卫清化作一堆肉块散落一地。
梦虚世界也随之破碎化为乌有。
废墟管理员拿下竖瞳面具，面具底下的脸浮现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