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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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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束花被放在寝室桌上最显眼的位置,谭柘洗完了热水澡,穿着毛茸茸的白色睡衣趴在桌上,安安静静地看着它。

    原本以为,女人爱花,爱得是背后那份情意。如今只觉,有些东西天生有令人愉悦的潜质,光光是瞧着,就觉美极。

    她伸出手去,抚摸鲜红色的花瓣,平滑的触感有些不真实的意味。

    身后座椅一紧,李梦跨了上来,坐在她背后环住她,笑嘻嘻道:“到底是谁送的啊?思春了?”

    谭柘思索了片刻,道:“一个,不太熟悉的人。”

    “一见钟情?”

    “不是。”

    “狂热追求者?”

    “不是……”

    谭柘语气里的无奈越来越重,道:“没你想得那么多,就是个意外。”

    “一个意外?那你看这捧花看的目不转睛、满脸绯红?难不成,我们柘柘是单相思?”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气急道:“我那是刚洗了澡,被暖气熏热的!”

    说完,她从座位上起身,爬到床上去,用被子掩住了面孔。

    李梦问道:“睡啦?”

    “嗯。”被子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地回答。

    “那我熄灯了。”

    整个寝室顷刻间笼罩在一层黑暗之中。每晚这段窝在床上等入睡的时光,是谭柘最喜欢的时刻。没有人会打扰,安静而自由,任思绪自在徜徉,逐渐飘远飞去。

    她想着,那个总是喜欢浅浅一笑的男子。

    想着想着,意识逐渐有些模糊……

    谭柘生活中的小插曲就这样平淡地告了段落。

    临近年底,好几门课程面临结课,论文、考试忙得焦头烂额。某天早晨匆忙出门时,才发现角落里那束玫瑰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枯萎凋零,花瓣落在地上,显得无尽凄凉。

    疏于对她的照顾,谭柘自觉有些抱歉,但算了算时日,其实已经过去了很久,再好的呵护,也该走到尽头了。早八的课,时间将近,连最后感慨的时间都没有,用手提了提靴子出了门。

    谭柘定期都会和外婆通话,讲一讲身边的故事,她拨通了熟悉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温暖的声音。

    “囡囡。”

    “外婆。”

    祖孙俩的话音里,都带着笑意。

    “什么时候回家来呀?”

    谭柘翻开校历,数了数日子,道:“快了。北方寒假放得早,一月上旬就能回来了。”

    “真好。”外婆在听筒里的声音有了起伏。

    “是啊,真好,我马上可以回来陪你了。”

    “北京这几天很冷吧?”

    谭柘看了眼外头飘雪的天,一眼望下去,白茫茫一片,道:“屋里头不冷,外头真跟下刀子似的。”

    外婆笑了,道:“缺不缺钱?要不要买点衣服穿?”

    谭柘摇了摇头,道:“不用,我都挺好的。”

    “柘柘,人的路都是要靠自己拼出来的。你要早替自己做打算,想要什么就去争取。”

    她想像出外婆说这话时的语气,鼻子竟有些泛酸,道:“我知道的,别担心我了,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外婆笑了,道:“柘柘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那声“嗯”就像窝在鼻腔里似的,怎么也发不出来,大冬天里总是更容易想家,最后她道:“食堂该放饭了,我挂了。”

    期末结束的很快,一个学期的时光如同飞逝一般。从谭柘踏进校门的第一刻起,就格外珍惜这段时光。只可惜,它还是走得那样快。若说能让人纪念一辈子的岁月,这四年当之无愧。说不清缘由,可能是恰到好处的年纪,也可能是无牵无挂的自在,抑或是那种对未来永远充满希望的心态,在一生中最为难得。

    谭柘刚结束最后一门考试,立刻就在寝室里收拾起行李,赶当夜的飞机。普通学生都不急着这一两天,总要趁这劫后余生的当头,好好恣意放纵一把。

    李梦看着她匆匆收拾行李的模样,心里有几分不快,道:“柘柘,又不差这几天,留下来陪我玩玩呗。”

    谭柘笑得很轻盈,又或许可以说是很浅淡,委婉拒绝道:“不了。我外婆年纪大了,总是一个在家,我放不下心来。”比起普通的学生,谭柘身上的负担更为沉重,在无形中扼住了她的关节。

    “好吧。”李梦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不满地嘟起了嘴唇。

    考试周的缘故,顾玲破天荒的在寝室里完完整整待了一周,如今却又不知跑哪儿疯去了。李梦道:“我一个人有什么好玩的啊,跟你一起走了算了。”

    谭柘回头道:“这种时候,你机票说买就能买到?”

    “啊!”李梦瘫在椅子上崩溃地大叫,“谭柘,你个叛徒!居然丢下我一个人,我祝你飞机晚点!最好取消!”

    谭柘担忧地朝窗外看了一眼,鹅毛大雪飞得洋洋洒洒,心有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掐着点到机场时,地上已经累起了厚厚一层积雪。首都国际机场外一片混乱,数不清的汽车因积雪障路而被迫停止,走进机场,航班的告示牌上通红一片,咨询台前挤满了询问的中年人群,正操着一口方言不停的逼问工作人员。

    心里霎时凉了半截。

    不知这雪,将要下到何时去。李梦那张嘴,出奇的灵验。

    她没有立刻回去,候在原地期待有所转变。机场的暖气不够暖,不知是不是心里凉的缘故,浑身有些冷。

    这个时节赶春运的人很多,机场大厅里挤得满满当当,她没有座位,无助的坐在行李箱上,呆呆地望着前方,红了眼眶。那一刻,一种没有归属的无助感充斥了周身。

    面前出现一双做工精细的皮鞋,纵使看不出什么牌子,也知道价格定然不菲。真正优质的东西往往不需要标识,光是那非同寻常的质地,就足以使人感知。

    那人摘下墨镜来,谭柘看清了他的脸,分明没有在笑,却依稀觉得有一抹浅笑淡存。

    他问道:“你坐哪一班啊?”

    谭柘指了指航班显示屏,道:“第四个。”

    他头也没抬,道:“你回去吧,今天飞机都停运了,等不着的。”

    谭柘固执道:“你怎么知道?”

    他笑了:“真别等了。这雪这么大,地面根本来不及清,不会起飞的。”

    谭柘仍有些执拗,坐在原地不肯动。

    他接着恐吓道:“你再不走,一会儿大雪封了路,只有睡机场的份儿。”

    旁人说京腔落在谭柘耳朵里,只觉一股“憨实味儿”扑面而来,可他却说得很好听,好似紫禁城里出来的王爷阿哥,话里有股韵味。

    许是太多游客滞留的缘故,原本干净整洁的机场大厅,此刻是鱼龙混杂,甚至传来一股泡面混合着油腻饼子的气味,萦绕在鼻腔。她有些受不了了,拉起行李箱准备回去。

    梁洛河见她起身,也步伐轻快的朝外头走去,道:“我送你啊。”

    谭柘指了指门口,道:“你车能走得了?”

    梁洛河笑着道:“你再多问一句,就真走不了了。”

    于是,趁着大雪铺满整个城市,在最后一刻前,那辆车驱离,驶出这纷繁复杂的当下。

    梁洛河没有送她回学校,车开了没多久,到了一家酒店,谭柘对北京不熟,只觉得这里富丽堂皇。

    梁洛河道:“不早了,先吃饭。”

    谭柘有些着急,道:“你不是说,再晚车就开不动了吗?哪还有时间吃饭啊?”

    梁洛河不急不忙,我是说:“再晚一点,连开到这儿都开不动了。外头暴雪,已经封路了。”

    谭柘有种受骗的感觉,道:“那我怎么办啊?”

    梁洛河轻佻道:“有我在,你还能露宿街头了不成?”

    谭柘带了几丝戒备心,却不敢挑明,顾左右而言他。

    梁洛河看穿了她的心思,却没急着解释,欲玩一把这朦胧暧昧的游戏。

    谭柘心里不安定,丰盛的菜品也没吃上几口,梁洛河却逸趣横生,时不时饶有兴味地挑逗几句。直到上楼时才递给谭柘一张单独的房卡,自顾自进了隔壁房间。

    谭柘看着那张卡,有些懊悔自己方才的小人之心。

    刷开房间的第一件事,谭柘给外婆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她早在电视里看到了暴雪消息,只嘱咐谭柘注意安全,不要急着回来。又问道,她现在在何处。

    谭柘看了眼四周欧式的复古装饰,有些奢华的璀璨,忽觉外婆的担忧十分不值当,却不敢挑明自己的处境,只含糊到,自己趁着雪下大前,赶回了学校。

    挂断电话后,谭柘深深地将自己埋进床里。这一天过得太疲累,昨晚熬夜复习的后劲儿还没消去,又匆忙间经历了这一遭。这房间看起来价格不菲,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偿还,一切的一切,都是无奈之举。

    房门被敲响,她起身去开,梁洛河脱去了外衣,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领口敞开着,有些纨绔的靠在门前。

    他同她说,她的房卡里包含了早餐,明天可以自己下去吃。又说道,自己上午从来不早起,不用找他。

    谭柘局促着道:“到时候你发个账单给我吧,我好还你房钱。”

    他似乎是有些出乎意料,靠在门边怔愣了一秒,笑了。转身离开前,轻描淡写地留下一句:“我拐你到这儿来,账就不必你自己记了。”

    谭柘不喜欢欠人情的滋味,可此刻,却没有拒绝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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