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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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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柘起了个大早,没等梁洛河房里有动静,就悄摸着溜出了门。一来,是因为高校教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生怕自己寻不见人,早些去也算是守株待兔。二来,则是有些怀念过去的食堂风味,想趁着机会再尝一回。

    闫瑞明上楼时,谭柘正在办公室外等候,显然,看见她,他很高兴。

    很开放的朝她伸出双臂,两人礼貌的相拥了一回。

    谭柘在办公桌前的皮椅上坐下,与闫瑞明面对面,仿佛回到从前讨论议题的时光。这张椅子上,曾坐过无数的学生,可真正能落在导师记忆深处那把椅子上的,寥寥无几。

    他看着面前的姑娘,三年未见,脸颊较以往瘦削,显示出清晰的面部轮廓,不再有从前朝气蓬勃的青春气息,取而代之的是属于真正成年人的沉稳淡然,可那双眼眸,仍是同过去一样的澄澈,甚至连一丝多余的倔强都不曾抹去。

    他开口道:“你能重新振作,我觉得很欣慰。谭柘,人生路很长,这一段不算什么。永远要记得往前看,那才是值得的方向。”

    谭柘低垂着眼眸,认真倾听他的教诲。

    彼时师生重逢,该是开心喜悦的场面,闫瑞明口气一转,轻松起来,道:“听说你去做了实习,怎么样,工作的滋味儿如何?”

    谭柘笑了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道:“不工作时总觉得日子太闲,没有盼头。做了工作后,又觉得整天没有自由,喘不过气来。”

    闫瑞明爽朗笑道:“是这样,没错,体悟的不错。”随口打趣道:“等硕士毕业,要不要考虑回校?做老师总会有段假期,留给你喘喘气。”

    谭柘没有应下,道:“还没想的那么长远,等临近毕业了再做打算吧。”

    闫瑞明点头道:“确实。”

    看到她手里抱着的文件夹,关心地问道:“资料都备齐了?”

    谭柘摇头,道:“有些还要等翻译件到手了才能敲章,我今天来找您,是想要一封推荐信的。”

    闫瑞明大手一挥,道:“没有问题,你的品性与能力,我是有信心的。”

    谭柘微笑,道了声:“谢谢。”闫瑞明对于她而言,有时不仅仅是导师,而更像是父亲一般的角色。指导她成长,又给予她前行的鼓励,对于这位老师,她是打心眼儿里感谢的。

    闫瑞明看了眼腕上的手表,道:“时间还早,请你吃中饭不太合适。你今天还有什么打算?”

    谭柘摆摆手,道:“早上已经回味过了,中午就不必了。剩余的材料,我过几天再来,今天逛一逛就回去了。”

    闫瑞明一会儿还有几个会议要开,也不再多做挽留,只道:“有时间的话,多回来看看,母校总是你永远的家。”

    谭柘笑得很温柔,眼睛阖成弯弯的月牙儿,爽朗道:“好。”

    走出行政楼时,校园的湖面赫然映入眼帘,这个时节,已经结成了厚厚的冰面,学弟学妹们热闹的在上头嬉闹。她记得第一年来北方时,不自觉被这般奇景震摄,从来不敢相信,北方的冬日里,湖水真的可以冻成冰,那样结实的冰。

    其实不能习惯的事,又何止这么一两件呢。□□燥到时不时流鼻血,身上皮肤粗糙的像个老太太,还有各种口味独特的酱料,气味浓重的食物……很多很多,充斥在过去的岁月里,只是随着时间过去,渐渐也融入了习惯里。

    她记得第一年为了抵御干燥,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护肤品,直到害的脸上起了很多小红疹子,也没找到适合的那一款。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去找,就能有结果的。第二年,随手在柜台取了一瓶紫色罐子的面霜,起初只是因为觉得它长得好看,意料之外用着十分合适。她还记得那罐子外头印有“tatcha”的字样,如今却很少用了。

    一阵凉风吹来,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又躲回了楼里。她掏出手机,给梁洛河打了个电话。“谭柘?”

    “你起了吗?”

    “嗯。”

    “那你接电话的时候怎么这么惊讶?没发现我不在?”

    “没起。”眼见被戳穿,他也不再伪装,声音里透出一股朦胧意味。

    “我冷,还有点饿了。”

    “你在哪儿呢?”听筒里传来窸窣的布料摩擦声。

    “在学校里。”

    “等着,接你去。”

    “那我出来等你吧。”话还没说完,对方早急吼吼挂断了电话。

    谭柘沿着校门而出,一路上经过各式店铺,里头挤满了下课的学生,趁着课间尽情享受美食。学校后门外有处外交公寓,经过时,里头正巧开出一辆黑底白字车牌的轿车。曾几何时,夜晚同室友们出门觅食,第一次得知:“那里头坐的,可是咱们惹不起的人。那叫什么,特权车牌。”

    可后来,她亲眼见到,梁洛河的母亲就坐着这样的车。

    梁洛河半个小时后出现在她面前,从两地距离衡量,他来的算是很快。但寒风凛冽中,已足够使一个女子浑身凉透。

    谭柘上车时不住摩擦双手,围成一圈儿用嘴对着里头哈气。

    “吃什么?”

    梁洛河斜觑了一眼她的狼狈模样,道:“怎么不知道往屋里头避避?”

    谭柘是真的冻僵了,连句话一时都回不出。

    于是身旁人方向盘利落一打,道:“不是又冷又饿么?带你吃涮羊肉去,保准一会儿生龙活虎了。”

    梁洛河带谭柘来了家热热闹闹的店面,隔着青瓦下的玻璃窗,就能从外头望见腾腾热气呼出。门口迎客的伙计是个年轻的机灵小伙子,一口京腔利落道:“来,您二位,里边儿请。”那“请”字的后鼻音拖的重,跟南方人说话就是有些不同,谭柘听了觉得可爱极了,“扑哧”一声乐呵出了声儿,白皙脸蛋上泛上红扑扑一片晕来,那伙计瞧了,道:“哟,姑娘,您这气色好啊。”

    伙计带二人到了雅座,一处单独的四人位置,用花格窗做了个隔断,既不像包厢那样独立,又免去了些外头的喧闹,顶上还挂着两个红红的灯笼,喜庆。

    谭柘调皮地用手去摇那灯笼的穗子,边摇边高兴的朝梁洛河回头,乌发粉面的姑娘摇着大红灯笼,落在他眼里,倒是异趣横生,忍不住道:“差不多得了,不嫌落灰啊,脏得慌。”

    谭柘吃吃地笑着,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不一会儿,伙计端着涮锅上来了,热腾腾的白烟儿糊了人一脸。梁洛河替她调了碗地道的麻酱蘸涮肉吃,肉片切得薄薄的,略煮一煮就紧着捞出来,放在嘴里,又嫩又香,一点儿腥味都没有。几口下肚,背上已经隐约发了些汗。

    看她吃得香,梁洛河道:“慢点儿,又没人同你抢。”

    谭柘抬眼看了眼他的碟子,酱料零星被蘸去了些,留下浅浅一个小坑,问道:“胃口不好?”

    梁洛河笑道:“我从小吃到大,没你这么有念头。”

    谭柘上一回吃涮锅,还真是几年前的事了。杭州人平日里爱吃火锅的也多,但涮锅真算不上时兴,一年能吃上一回都算稀罕。她也是来北京后,头一回尝到了这涮羊肉。

    梁洛河问道:“东西都备全了?”

    “没呢,哪儿那么简单,一张张纸可多着呢。”

    梁洛河轻笑了声:“那就慢慢弄吧,也不急这一时。”

    “下午几个老朋友约着滑雪,一道儿去?”

    谭柘翻了个白眼,道:“不去。谁不知道我滑不来,诚心看我笑话呢?”

    “不真滑,意思意思就成了,溜几趟儿咱就躲里头喝茶去。”

    谭柘不相信地摇摇头,道:“你滑那么好,溜几圈儿能过瘾?别到时候又留我一个,无趣死了。”

    梁洛河似乎特别喜欢她耍小脾气的时候,每回都特别能迁就她,这次也笑着道:“行,你不喜欢就不去。说吧,下午想做什么?”

    谭柘认真思索了很久,隔着一片白茫茫的雾气,轻声道:“梁洛河,你陪我看电影去吧。”

    她知道,梁洛河从来不会去电影院。甚至她都想象不出,他出现在那里会是什么样子。

    就是鬼使神差般,说出了这个要求。

    梁洛河显然也没料到,却仍是神色如常,道:“行啊。”

    显然,谭柘也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两人站在电影售票处的时候,她根本茫然的不知道要选什么。最后,还是梁洛河随手点了一部欧美大片,凑在她耳边道:“不好看就当练口语了。”

    显然,电影院的座椅不算宽敞,他坐在里面,该是有些局促的。直到全场的灯光全部熄灭,进入一片昏暗的时候,谭柘才隐约意识到,她渴望的,是这样一片独属于两人的漆黑寂静。

    电影屏幕上折射出白色的光线,打在人脸上,谭柘侧着头,看着他光影折射下清晰的下颚轮廓,有一种深深刻在心口的尖锐感,划开从前的一笔一划,将一切如同画卷搬一一展开。

    ……

    “谭柘!”身后有女子的轻快的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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