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是李梦。
谭柘和李梦，10级新闻系双姝，用北京话来讲，就是俩“盘儿亮，条儿顺”的姑娘。这样两个不相上下的女人偏偏处的风平浪静，甚至有蜜里调油的趋势。
大一新生刚报道那阵子，班里掀起两股势力，分别赌的是这俩人谁更不好惹。没过几天，一瞧那阵势，全然不战即败，连个看热闹的机会都没给。
她俩的缘分起于同寝，刚入学那天，谭柘来得早，没多久看见一姑娘，一人拎着两大箱子上来了，往自己身旁那床位一放，道：“哟，妈，您快过来瞧瞧，我室友是个漂亮姑娘诶！”
一个是大大咧咧的山东姑娘，性格大气，没那套儿弯弯绕绕，一个是温柔淡薄的杭州姑娘，作风慵懒，什么都懒得去争争抢抢。偏这么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性子，合在一起倒相安无事。
为什么叫住她？谭柘隔着黑暗的四周，在脑海里翻找记忆。
“谭柘！”
“梦梦？”
李梦隔着人群，从后头小跑着上前来，抱着书的手臂戳了戳她，道：“想什么呢，这么专心？知道我叫了你几声吗！”
谭柘朝她翻了个白眼，道：“你看看周围多少人，一人一句，我还能听得见吗？再说了，你又没什么正事，非叫我做什么？”
李梦瞬间就支棱起来了，理直气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正事？别说，我还真有事儿要跟你说。”
“什么事？”
“后天是玲玲生日，咱们找个地儿给她过生日去。”
玲玲全名叫顾玲，寝室里另一个室友。这姑娘心思不在学习上，上了大学每天搁外头瞎混，很少看见人影，但性格还算不错，偶尔晚上回来晚了，宵夜总记得给她们捎一份儿。
谭柘皱了皱眉，一副为难的样子。
李梦问道：“怎么了，有事儿？”
谭柘摇了摇头，道：“赶一些说不定来得及，就是恐怕得迟一会儿。你忘了，后天闫瑞明派我去采访经济论坛来着。”
“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结束了可不得五六点。”
“也不碍事，你结束了赶紧打个车过来，我带她们几个先吃着，还能一起热闹。”
第二天早晨六点多，谭柘等在校门口，跟着几位研究生师哥师姐一同坐校车，纵然几个人五点多就爬起来了，到会议中心时，门口早已蹲了许多人。
司机师傅回头道：“你们几个下车走走吧，这儿堵死了，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出去。”
于是，他们几个扛着相机和三脚架下了车，寻找个落脚的地方。
12月初的北京，天气已经很冷了，几个人裹在厚厚的学校羽绒服里瑟瑟发抖。
师姐朝她打趣道：“以后研究生可别再读新闻了，整个一广电农民工，大冷天里吹风，暑天里挨晒，可快跑吧。”说着，遗憾地摇了摇头，道：“我是跑不开了。”
好在主办方看着传大的招牌，对他们还算客气，请了进去，给准备了供媒体专用的休息室。虽说是专用，里头早挤满了各家电台，比起外边，却已是人间仙境了。
论坛分上午场和下午场，这一回主要是研究生们的课题作业，实在是人手不够，迫不得已向老师求了个援手来，谭柘不过学了三个月，除了有空闲时间外，压根儿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做做记录，偶尔帮忙扛扛相机、递递水。
这回的论坛主讲互联网经济，来的都是各届互联网巨头，讨论的主题离不开网络营销、网络广告、网络平台……2010年，彼时的互联网虽是来势汹汹的新兴产业，却远没有今日般庞大，占去经济的大半个天下。他们几个学生都不过半知半觉，网络谁没用过？可提到网络经济，全然迷茫了。
组里领头的师姐姓林，正立在会堂门口摆弄机位，半天才从镜头里抬起头来，“谭柘。”
谭柘应声而来。
“你替我把把镜头，我去前面踩个点儿，一会儿替我预录一段，看看效果。”
谭柘应了声，把脸凑近屏幕。林师姐一路小跑，立在了舞台右前方位置。谭柘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按下了摄制键。
回来后师姐满意地看着视频，道：“镜头把握的不错啊，有潜力。”
提前拍完会堂布景后，一行人就该暂时离场了。毕竟只是作业，没有得到录制内容的授权，几人收拾了装备，正要退出时，林师姐一手往身上摸着，慌张道：“糟了，分镜头本儿没了。”
事关摄制进程，众人都慌了神。虽说脑子里也不是完全没印象，可没了台本，就跟上课没带课本似的，无从下手。
几人互相安慰起来，道：“别急，备份还有没有的？”
林师姐着急道：“在学校呢，要紧的是，咱们的邀请函也被我夹里头了，到时候拿不出，下午场可没法儿录了。”
又道：“今天也没走几个地方，刚才休息室里还在呢，咱们分头找找吧。我和孙铭休息室里看看去，娜娜去女厕所里找，谭柘你往会堂里扫一眼。其他几个人都走廊里各处转转。”
大家应了好，各自分头行动了。
会堂里已经陆陆续续进了嘉宾，方才许多空着的席位上已经坐了人，场面更为混乱。眼瞧着寻找难度加大，谭柘有一搭没一搭的四处瞅了几眼。
彼时，梁洛河一朋友研发了款网络游戏，算得上火热，这回，带了帮兄弟来替他撑场面。几个人打扮的一本正经，往前头一坐，还真有那么股商业精英的味道。
“洛河，你往边儿上挪个位置呗，咱几个坐中间不合适。”
梁洛河用目光示意了一番，道：“没瞧见座儿上有东西么？怎么挪？”
那男子顺着他的眼神看去，道：“咳，不就是一叠破纸么？你往边上一扔就是了，快快快，挪过去。老子打小怕坐中间，赶紧着走。”
说着，几人十分默契的同时站起来，在场上显得格外打眼。他们几个个儿高，站成一排，特别有气势。
他捡起那份装订整齐的纸册看了眼：“12月8日论坛拍摄分镜头脚本。”
身边人凑过来瞄了眼，道：“哪个女记者落下的吧？保不准是段姻缘，还不赶紧留着。”
梁洛河用鼻子轻哼了一声。
谭柘在脑海中回想，想起林师姐让她帮忙拍的视频，那时候，脚本还在不在手上？边回忆边走着，不自觉到了舞台右前方，附近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一排西装革履的男子。
她甫一抬眼，黑色西装手里白色纸张，格外显眼，不正是那丢失之物，于是道：“这是我的。”
突然出现的女子嗓音惊扰了几人，纷纷转头来看。那些人身上的气质很不同，谭柘一时描述不出来。
那是一种矜持的贵气，清冷中丝丝透出的高贵，很少见。
隔着两三个空位，她看见身前男子的侧颜，线条凌厉、清晰。他抬起头，摇了摇手中的纸册，道：“你的？”
谭柘点头。
那男子站起身来，这才意识到，他比她要高出不少，突如其来的一股压迫感，令谭柘不太舒适。
“传大的？”
谭柘点了点头。
“新生？”
谭柘又点了点头。
梁洛河被她老实的模样逗乐了，浅笑了笑，道：“给你。”
谭柘接过，回了声：“谢谢。”
倾身向前之时，梁洛河看清了她胸口上别的名牌，上缀“谭柘”二字。
他笑问：“你同潭柘寺什么关系啊？”
她初初入京，对各地算不得熟悉，反问道：“什么寺？”
他却没再解释。
谭柘转身朝外头去了。回身间带动一头秀发拂动，梁洛河嗅到一丝晚香玉香水的气息，一股温柔的芬芳。
梁洛河回座，身旁男子看热闹似的凑上前来，道：“行啊，艳福不浅啊，这个是真漂亮。”
“大学生呢，年纪还小。”
“大学生好啊，花一样的年纪。怎么，没兴趣？”
梁洛河没答。
“没兴趣我可下手了？”
梁洛河用手肘朝旁打了一遭，嗤笑道：“知道人是谁吗就下手，纯瞎猫逮死耗子，别折腾个有的没的了。周声呢？不一会儿还发言呢吗。”
男子朝身旁转了转眼，道：“准备去了吧。”
谭柘匆匆抱着脚本出来，若不是那件黑的浓重的西装，她一时还不能这么清楚的寻见。打开确认了一眼，邀请函仍在，总算不至于误事。
林师姐感动得抱着她：“谭柘，要不是你，我可成了组里的大罪人了！”
危机解除，众人皆松下一口气来，兴高采烈地坐在门口吃盒饭。
师姐特意拿了份量最足的递给她，道：“奖励我们大功臣，多吃点！”
她笑了笑，接下了。
北京的天，萧瑟的快。晴空万里骤然灰暗，乌云层层叠叠，没过一会儿，下起一阵瓢泼大雨。几人看着外头阴冷的天儿，原本心头的那股劲儿都散了大半。
听着里头的大腕儿一个接一个的上台发言，几人在外头几乎昏昏欲睡。
孙铭抱怨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让谭柘想起高中的升旗仪式，校长在艳阳天下侃侃而谈，说者激情昂扬，闻者唉声怨叹，直问何时才是尽头。
她看着外头瓢泼大雨，想着：“怕是要堵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