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晚上,梁洛河自己开的车,到了谭柘家楼下。
她脸上有淡淡的妆,毛衣质地细腻,安静地坐在他身侧,从侧面看过去,头发呈现一种柔和的卷曲弧度。梁洛河拿起一绺,问道:“什么时候弄得?”
谭柘反映了半秒,低头看了眼,道:“一年多了,还卷着呢。”
他凑近闻了闻,一股属于谭柘的淡淡花香。
“晚香玉?”
谭柘微愕,点点头道:“你最近怎么对女人的东西这么了解?”
梁洛河没回答,放下手中的那绺黑发,回到方向盘上,轻轻地打了个转儿。
“去我那儿?”
谭柘“嗯”了一声,白日的工作使她有些疲乏,没有心思享受多余的玩乐。
车驶在园内幽深道路,经过几个圆拱桥,到了梁洛河居住的地方,环境十分雅致。房间很宽敞,从里头就能看到湖景,夜晚灯光闪烁,美不胜收,无愧为西湖第一名园。
谭柘在杭州生活近二十年,却是第二次进这里。
她靠在窗边,摇头叹道:“万恶的资本。”
梁洛河从身后环住她,屈身将下巴搁在谭柘瘦削的肩上,调笑道:“资本都给你享用,还万恶吗?”
谭柘侧头看他,两人贴的极近,她微微抬头,唇畔便贴在了梁洛河颌上,轻轻蹭抚。
梁洛河笑得玩味,俯身将她吻住,深深黏磨、索取。
谭柘有些站不住脚,轻柔的软在他怀中,全凭梁洛河双臂支撑,才勉强不至跌落。两人从窗边挪动,跌落在榻前的床尾凳上。男人宽阔的身躯压得谭柘喘不过气来,轻轻用手推了推他的胸膛,轻声道:“给我留丝余地。”
梁洛河停了动作,撑起手臂认真打量着她的面庞:洁白的皮肤、俊俏的鼻子、柔软的唇……又笑着低下头去啄吻,道:“就是不给你留余地。”谭柘如一滩水,融化在炽热的身躯之下。
非常突兀的,在此刻,门上传来轻叩声:“梁先生,您订的晚餐。”
两人从沉醉中拔出神来。
梁洛河用手指轻轻磨蹭了谭柘濡湿的唇,轻笑道:“先吃饭。”起身去替服务生开门。
谭柘确实饿极了,捧着松茸饭吃了好几口。梁洛河静静看着她吃饭的模样,分明毫不讲究,却一点也不露丑,反而带着股自然之态,令观者食欲大振。他夹起几只斑节虾放在她碗里,嘱咐道:“慢点儿,又没人同你抢。”
吃到一半,梁洛河突然提到:“同我一道儿搬出去,好不好?”
谭柘微愣,问道:“搬去哪儿?”
“你喜欢哪儿,就去哪儿。”梁洛河话说得几分随意又几分真诚,似真似假间,令人分不清究竟是哪一种情绪。
谭柘有些迟疑,问道:“你……要待到什么时候啊?不回京吗?”
梁洛河正在喝一碗蟹羹,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双目光闪烁的眼。谭柘在惊慌。
他用手捏了捏谭柘正举着瓷勺的手,道:“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怎么也得留个大半年,这儿的事儿不好弄。”
大半年,谭柘的心微微有些放松下来。
“那是该找个地方住,总不能半年都住外头。”又想到他嘴上提的事儿,心里一揪紧,问道:“你要我搬出去,是真心的?”
梁洛河没有多想,下意识“嗯”了一声,继续喝手上的蟹羹。
“那行吧,你挑就是了。”谭柘自觉在这件事上自己没什么可插手的权力,于是语气也带了十分的淡然。
梁洛河却不是这么个意思,嘴角轻佻道:“不是说这地儿你都熟吗,让我一外人挑房子,也不怕我吃亏啊?”
谭柘没信这一套,他这种人,最不缺的就是懂行儿的朋友。说白了,比谭柘要专业不知多少倍。
这顿饭,吃得谭柘堵得慌。靠窗观望园外景色,却也觉不出几分美丽来了。
终究是两人之间横亘了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周六的时候,梁洛河果然请了中介来,还非常严谨的请了位杭州本地朋友,名叫饶澄。饶澄一副爽朗大男孩的模样,看见谭柘,笑嘻嘻朝梁洛河问道:“这嫂子吧?”
谭柘面色一红,手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却被梁洛河亲密地揽住腰,“有什么好推拒的?”面前两人见此状,自觉地偏开眼去,以手掩住略微上扬的嘴角。那笑落在谭柘眼里,格外令她面孔发烫。
好在梁洛河记得正事,没有多胡闹,不一会儿就松开了手。四人坐在露天茶室里,身畔便是悠悠西湖水,一阵凉风过,带来些微清爽植被香味。
那中介取出几处房源,介绍道:“梁先生,这几年杭州城市规划变动可谓是翻天覆地,日后这西湖区,都是老宅子了,您要是想投资,靠近钱塘江边的,很有潜力。”
梁洛河随手翻了几页册子,目光淡淡飘向饶澄。饶澄会意,道:“他的话倒是没错。”
那中介忙赔着笑了几声,道:“像梁先生这样的客户,又有懂行的人在,我怎么敢忽悠呢。”
梁洛河又看了眼谭柘,正漫不经心地随手翻页,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
“有什么想法么?”梁洛河问道。
谭柘没注意这是在跟自己说话,轻轻“啊”了一声,还是那句话:“你做主就好。”目光不经意落在泛起涟漪的湖面上,怕是有条小鱼正在窥视着他们,想着想着,竟沉醉在了这个自己杜撰的故事里。
梁洛河离开座位,走到谭柘身边,轻轻掰回了谭柘侧着的头,笑着道:“屋子的女主人怎么可以趁机偷懒?”
谭柘有些窘迫,道:“这事儿我真不了解,你定就好了。”
梁洛河道:“不喜欢可以直说。”
“我……”
确实,钱塘江边,不是谭柘属意的位置。关于城市的变迁,她不是不了解,只是觉得,就像一棵树的根一样,深深扎在了这处儿,轻易移不得。正如杭城的文化一般,不论涌现出多少新兴的说法,关于西湖的古老记忆,永远只能沉醉在这一处。
这回,她直截了当道:“我还是想在西湖区里头。”
“早说不就得了吗。”梁洛河一脸无所谓,“那就挑西湖区里头,这地儿风水好,有根基。”
一听谭柘这话,那中介忙变了嘴脸,应和道:“是啊,毕竟老城区,地儿不会差,多少文人、富豪就爱在这儿筑巢,有情怀。”从包里匆匆换了份儿册子递给两位。
谭柘随手一翻,正是套九溪玫瑰园的房子。
那中介立马跳起来,道:“诶,这地儿好。正赶着钱塘江拐了弯儿,面眺江面,离西湖也近。”
这地方有许多年了,从谭柘小时候就知道,人都爱把这儿传的神乎奇乎,好似里头住的都是大罗神仙。若时间再往前推二十年,谁能想到还有机会走进这儿?
谭柘看得头烦脑热,随手指了指:“就这儿吧。”
没想到,梁洛河问都没问一句,断定道:“那就这儿。”转头对饶澄道:“下午有空吗?替我亲自看看去。”
中介问道:“梁先生,您今天不亲自去看看?”
梁洛河注意全在谭柘身上,道:“没见人累了吗。”
那中介一时有些尴尬,赔笑道:“那梁先生,您有空就随时联系我。”
伸手对饶澄道:“先生,我带您亲自去看看。”
饶澄倒是任劳任怨,也没多调侃一句,拿起椅子上的外套跟着走了。临走前,没忘多看了谭柘一眼。
两人走了,露天空间里只剩下二人。
梁洛河斜靠在谭柘椅子扶手上,轻抚着她的头发,道:“心烦了?”
谭柘抬脸,问道:“那人是谁?饶澄?”
梁洛河轻哼了声:“老杭州人了,眼光还不错,交给他没问题。”
谭柘穷追不舍,问道:“那饶青欣又是谁?”
梁洛河料到谭柘迟早会知道,却没料到,是这么早。
“柘柘,我想跟你组个家,这决心还不够么?难道你感受不到吗?”
谭柘没回答,其实她本来,也没有期待什么。过去跟了梁洛河这么多年,能走到哪步,她一直都清楚。
她原本只想贪恋那一点点温存的,却又在不自觉间,要的太多了。
仿佛还深刻的记得,当年祝余面对着她,波澜不惊地说道:“谭柘,你也会有走到尽头的那天。”那天,终于是要来了吗?
谭柘抬眼,深深看进梁洛河眼底,道:“你北下的目的,是她么?”
谭柘的冰冷蕴出冰柱,抵挡在两人胸口,留下一把向前会疼痛,往后而不得的利刃。
梁洛河眼中有愠怒,是因为她拆穿了他的谎言么?
梁洛河一如既往,用他原本的那股桀骜不驯的语气说道:“谭柘,你真狠,在你这里被判死刑,太过容易。”
谭柘抽身而去,步子迈得飞快。园子很大,没有人送她,她也没有开口求助任何人。突然间她很厌恶,厌恶那种领地被侵占的感觉,似乎连最后一寸属于自己的方圆,都要被入侵,被墨色晕染上洗不掉的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