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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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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柘静静地坐在书桌前发呆,桌上的笔记本大开着,屏幕在暖光下透露出莹白色的光芒。

    桌面上是一封被打开的邮件。

    其中,梁洛河和陌生女子的聚餐照片赫然浮现,下面简短配着一行字:梁洛河、饶青欣12月上旬于钱塘江畔约会。

    一封发到谭柘邮箱的匿名邮件,话风偏有几分娱记味道。

    来得诡异,来得突然,却精准地击中谭柘下怀,被它牵着步调走。

    齐粤路过书房门口,看见正兀自出神的谭柘,扒在门口问道:“柘柘,还不睡么?”

    谭柘没有反应。

    齐粤又喊了一声:“柘柘?”

    直到第三声时,谭柘才从自己的沉思中清醒过来。

    “还不睡么?明天不上班啦?”

    明天周一,谭柘需要工作。她合上笔记本,试图不再去回想。

    夜晚,谭柘做了一个梦,冗长琐碎。梦中是祝余端庄的面庞,不停地告诉她:“谭柘,你会付出代价。”

    “不会,我不会……”谭柘从梦中惊醒,汗湿了半身,再无睡意。

    她推开房间内的玻璃门,走到阳台里,静靠在栏杆上,远眺空荡的街道,独剩下昏黄的路灯不眠不休。

    吸了吸鼻子,烟瘾有些犯了。谭柘走到床头柜边,拉开第一次层,取出一包白色外壳缀绿纹的爱喜,放在嘴里,利落地划了根火柴,点燃后又迅速甩手挥灭。整套流程流畅的好似经过排演,她细想,嘲讽一笑。

    烟里冷淡的薄荷味道渐渐在口腔中蔓延开,如同一股凉薄拥吻她周身。她有些沉迷在这种虚无的安全感里。

    第二天,她顶着个大大的黑眼圈,同王晋辉跑新闻。接受采访的对象是个民间手工艺团体,专门做杭州油纸伞。

    谭柘静静站着,听那团体领头人用一股中年女子特有的尖利嗓音侃侃而谈:“杭州油纸伞最著名的故事就是《白蛇传·断桥借伞》了,那白娘子,就是白素贞,携小青来我们杭州西湖,断桥上啊,许仙借了一把红油纸伞给她,两个人就……”

    王晋辉见谭柘站姿潇洒,手里的笔记本上却是一字未记,问道:“不做点记录?”

    谭柘语气里有点不耐烦,道:“这故事听了二十多年,我都能倒着给你背,信不信?”

    王晋辉从鼻子哼出一声轻笑,道:“信。”

    两人又被带着参观了一圈制伞工作室,拍了些照片,才算是结束任务。

    临走前,王晋辉倒是没忘了顺上一把工艺极精美的油纸伞,扔给谭柘,道:“瞧瞧你那黑眼圈,女孩子要好好注意保养自己,撑上,不是讲究防晒么。”

    青白色的翠山点映在白色伞面上,底部荷花纵生,几尾红锦鲤恣意游荡。极漂亮的伞,谭柘触手轻抚了几下,竟是不舍得撑开。

    那种小女人的情怀,王晋辉是不会懂的,在前头催促道:“走不走了?”

    谭柘迈开步子,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一把伞能牵住白素贞的心思。她冲上去叫了声:“组长,谢谢。”

    谭柘和梁洛河好上得快,突然又归于沉寂,让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梁洛河正在陆铭的场子里,沉闷的靠在沙发上抽烟,看着一旁的人声鼎沸,兴致全无。陆铭拿了瓶白兰地过来,坐下,道:“这段时间烟瘾这么重?”

    梁洛河没睬他。

    又贴上一句:“别抽了,尝尝我这酒,限量的。”

    梁洛河瞥了眼,银灰色的瓶身,路易十三黑珍珠水晶款,笑了声:“你倒真舍得。”

    陆铭招手叫了名服务生来,示意他取个杯子来。

    剔透的酒液落在玻璃杯中,被水晶灯光折射出美丽的色泽。

    他递给梁洛河,问道:“什么事这么烦心?难不成又是谭柘?”

    梁洛河接过酒没喝,放在手边,又深吸了一口浓烟,吐出白色的烟雾,道:“还不是饶青欣那件事。”

    “哟,饶妹妹啊?”陆铭一下子来了兴趣,“那可真是误会大了,你怎么也不解释解释?”

    梁洛河无奈道:“一下子火气上头,还怎么说?”

    “也是,要你解释,不比登天还难。”

    “就是瞬间有些失望,你说她怎么不管不顾,就往我头上扣帽子呢?”

    陆铭小口抿了抿酒,一股烈意立刻上头,举起酒杯放在灯光下细细品鉴,道,真不愧是“烈酒之王”。嘴上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口:“我听说,她这不是,病了吗。再说,当年祝余那事儿梗在她心里,能随便过去吗?”

    梁洛河的烟吸到了尽头,只剩下短短一截夹在手指之间。蓦地起身,抓起扔在椅背上的西服外套,大步朝外头走去。

    身后陆铭带点惋惜的朝他大喊,道:“喂,这酒你一口都不喝啊?”

    谭柘打开门,梁洛河高大的身形几乎要盖过整个门框,将原本看起来还算宽敞的屋子一下子映衬的逼仄。

    就像她的心房一样,被挤压得局促。

    他开口道:“柘柘。”

    谭柘冷冷地抬了下眼皮,他看到她卷翘的睫毛缓慢扬起柔美的弧度,却包裹着一双淡漠的眸子。

    “还生气呢?”

    谭柘没有给出回答,她自知做不到对他的□□冷眼旁观,却也不愿意将自己置于太卑微的位置。

    下一秒,谭柘的世界天旋地转,被梁洛河打横抱起,扛在肩上。

    语气里染上几分慌张:“你干什么?”

    “不是不信我,我答不答要紧么。”

    谭柘的拳头有些无力地捶在他背上,却也抵挡不住他匆匆下楼的步伐:“梁洛河,我明天还上班呢!”

    “不急啊,我送你去。”

    一共就没几层的老楼,几步就是楼下,梁洛河将谭柘抱进后座,自己欺身跟了进去,锁了门。任凭她的推拒,严严实实将人用安全带扣上。

    陈师傅是跟久了的老人,引擎发动的极快,都用不上吩咐。

    汽车又驶进了熟悉的园子,这回,换了栋楼停下。梁洛河抓着谭柘,一路牵引着她走去,到了一扇门前,按响了门铃。

    谭柘慌乱地想要去阻止,道:“梁洛河,你大晚上的做什么呢?里面的人你认识么?”

    话音刚落下,里面传来女子甜甜的嗓音,问道:“谁呀?”随即,门从里面被打开了,露出一张谭柘既陌生又熟悉的年轻脸庞。

    饶青欣看清了来人,有些惊喜地问道:“洛河哥?”又看了眼身旁的谭柘,眼底带着怀疑,“这是?”

    “谭柘。”梁洛河简单地解释道。

    “哦!”饶青欣很快会意,脸上的神采立马变的友善,道:“原来这就是谭柘姐啊,久闻大名,终于见着你了!”

    谭柘虽仍不解其中缘由,但隐隐感觉到,自己判断得莽撞了。

    梁洛河问道:“吃饭没?”

    齐粤不在家,谭柘心烦意乱,眼见着大晚上的,却真的没吃饭,她还没来得及回答,饶青欣先跳出来道:“我正巧饿了,本来找不着人一起吃还挺寂寞呢,洛河哥,去吃日料吧?”

    梁洛河看了眼谭柘,谭柘点点头,表示可以。

    饶青欣开心道:“那等我换身衣服,你们先去吧!我要吃刺身啊,记着帮我点上!”

    离餐厅的路不远,梁洛河没用车,两人闲闲的漫步在青石路径上。

    谭柘刚出门就踩上一块小石子儿,有一下没一下的一路踢着走,权当消遣。

    梁洛河轻声道:“饶青欣你也见到了,不是你想得那样。”

    谭柘和梁洛河两个人一样性子,话总不喜欢说全,爱留一半儿,剩下一半儿就留着,任人遐想,颇有股“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的味道。

    “她挺依赖你的?”

    梁洛河犹豫了一茬,道:“她母亲前两年没了。家里头嘱托着让多照顾,跟妹妹似的,你拿她当个孩子就行了。”

    谭柘笑了,道:“你妹妹还少啊?”

    梁洛河知道她打趣自己呢,这是消气了。

    愈往园子里头走,月色越是昏暗,似是被层层的树木掩映住,湖水静得发慌,梁洛河听见谭柘低声同他说:“梁洛河,你别怨我。”

    怨她?怨她什么?怨她不好好照顾自己、怨她轻视自己、怨她要同他有纠葛。思来想去,走到今天这一步,好像全都是他的错。他让她变得多疑、敏感,变得脆弱、易碎……他又怎么舍得怨她。

    月色里,湖水畔,风轻拂,柳微摇。梁洛河快速上前几步,将走在前边的人搂在怀里。

    许久,他在耳畔道:“柘柘,房子收拾好了。”

    “嗯。”

    饶青欣到餐厅的时候,两人虽各自做手头上的事儿,可这股份氛围里,总荡漾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氛围。

    梁洛河忙着同人讲电话,像是在聊什么要紧的事,眉头紧皱了起来,看着不轻松。

    谭柘手里拿着本杂志,了无生趣的随手翻来翻去,看到什么感兴趣的,才会停下来阅读一会儿。

    饶青欣过去紧挨着谭柘坐下,道:“洛河哥一直很忙,对吧?”

    谭柘从杂志中抽出神来,方才灯光昏暗,没能仔细看清她的脸庞,就连那张照片也极度模糊。饶青欣人甜,可仔细看来,又没有一处五官是甜美的,糅合成了一种极度具有个人特色的氛围感,确实很惹人疼爱。

    谭柘淡笑,摇了摇头道:“我不太了解。”

    饶青欣似是没料到,轻轻的“哦?”了一声,彼时,梁洛河已经挂断了电话,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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