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11月19日，为期三天的首届联合国世界地理信息大会在浙江德清地理信息小镇开幕。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向大会发来贺词视频，国家总理向大会致贺信。
而谭柘，无所事事的旁观着一切发生。
她的任务算是结束，指派着的摄像也被调回了一线。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在园区里走走看看。接连几天阴雨，园区内志愿者打起七色彩虹伞，又在临近大会开始的时期内，一致地换成了单调的纯色雨伞，藏青色、墨绿色、绛红色……
据说彩虹伞有特殊的含义，出于一种尊重，不得不被换下。
谭柘在心里盘算，有时这世界显得格外善良，宽容地给予各种可能一处容身之所，可同时又极度苛刻，不然，为何要单独分类，极力强调被正视的需要？
凡事都有两面，世事息息相关，永远不能独立地思考任何一件事，如果自己能早些明白，很多亏就不必吃了。
手机急促地震动，将谭柘从自己的迷思中唤回。
手机那头老杜着急的传唤：“谭柘，出事了，你人在哪儿呢？”
谭柘转头看了看四周：“离会场不远。怎么了？”
“江黎突发腹痛，下午的采访你来顶她。”
“什么？”谭柘一时有些惊讶。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江黎负责的部分是最重的一块。
“没时间了，我给你十分钟出现在我面前。”老杜语气里是焦急与命令。
谭柘来不及多想，背起地上的包往回冲。
到会场时，江黎仍在，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哭个不停，周围守了一圈的人，正不住地安慰她：“黎黎，别哭了，错过了这次，还有下次的机会呀！”
“是呀，你难受成这样，就是上了也表现不好呀。”
透过人群看去，江黎精致的妆容已经被她的泪水冲刷，糊在脸上，晕成一幅水墨丹青，委屈巴巴地朝她望过来。谭柘不忍心，却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老杜过来推她，道：“你这打扮怎么上镜啊，有没有准备衣服啊？”火急火燎的，没等她回答就继续朝四周喊去：“谁那儿有多的衣服？”又拉住江黎身旁一个姑娘，催促道：“人又没死，一个个还干不干活了？快帮谭柘化妆呀！”
其实谭柘包里有衣服，但这么一折腾，不知该不该取出。
老杜上前想要江黎身上那件，谭柘这才出言阻止道：“组长！我包里有衣服。”
老杜闻言，抱怨道：“有衣服不早说！快呀，时间不等人，小金，你快帮着化妆，化妆！”又顺带着把采访稿塞在她手里：“你快熟悉熟悉，一会儿别出岔子了。”
这行业有时就是这副模样，赶起来，时间比人要紧，也顾不上同伴的状况。谭柘明白江黎的难受，可她也无能为力。等收拾妥当出来的时候，江黎已经不在那儿了。整个场地一下子变得安静，仿佛刚才没有人发生过意外。
摄像上来给谭柘对机位，嘱咐她一会儿看面前的这台。谭柘这次采访的对象是地理信息领域的一位知名人物，keith教授，美国人，讲英语。别说是组里有经验的记者都被安排了任务，就是语言这关，能随便顶替的人就寥寥无几。
谭柘紧赶慢赶，对着稿子熟悉了十几遍，还是有些紧张。等对方真正坐下后，反倒有些麻木了。好在美国教授为人和蔼，对谭柘也很有耐心，给了她不少底气，说英语的神态也自然起来。
提问顺利的进行了下来，渐渐的，两人已经忘记了互问互答的模式，完全投入在对于地理信息的探沟通之中。最后，采访圆满的结束，教授示以友好的拥抱，不忘告诉她：“misstan，youreallydidagoodjob”
谭柘友好地笑了笑，回了句：“thankyou”
教授往场外走时，朝远处喊了句：“tim,ireallywannaintroduceyouabeautifullady!”说着，朝着谭柘的方向指了一指。那位名叫tim的男士慢慢从幕后走出，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谭柘惊讶，竟然是梁洛河。
他维持着一贯的儒雅姿态，十分镇静地对谭柘伸出手道：“你好，谭小姐。”
谭柘配合地伸出手握了握。只见梁洛河和keith两人一副很熟悉的模样，迅速用英文交谈起来，言谈间很是愉快。keith教授解释道：“tim是我在美国教过的学生，如今他做得很好。”
关于梁洛河的过去，谭柘了解的很清晰。康奈尔大学公共政策学毕业，只是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渊源。
她礼貌地笑了笑，表示自己还有收尾工作，先行离开了二人。
老杜看见下场的谭柘，激动地上前拉着她的袖子，道：“谭柘，给力啊！完成的不错，到底没看错你！”
谭柘摇了摇头道：“keith教授很配合我，也很有耐心，不然没有这么顺利。还有，这份稿子准备的非常详细，逻辑条理也很清晰，江黎真的花了很多心血在上面的。”
老杜倒是不太在意她说的话，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下去好好休息。
谭柘直到收拾完要离场时，才隐约听见抱怨声从里头传来，道：“江黎要是真想好好表现，就别给我添这些乱子，临场了出事儿，这责任谁担？”
可人总有旦夕祸福，一时的失误，谁又能说得准呢？谭柘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回到宿舍的时候，郑珺已经在里头了，正在做一份稿件的翻译工作，看见她回来，兴高采烈地凑上前来，道：“谭柘姐，我都听说啦，这回你可立了大功了！”
谭柘轻描淡写的带过：“只是帮个小忙而已，算不上立功。”
郑珺以为她是谦虚，自顾自道：“江黎这场可是咱们这回的重头戏，台里可是花了重金砸在请keith先生身上的，这采访要是凉了，也算是白来一趟，有的她处分吃呢！”
谭柘不知道keith先生有这样大的分量，想起那份整理得清清楚楚的采访稿，心里有些心疼那蹲在地上一脸委屈的姑娘。
“谭柘姐，咱们晚上出去吃庆功宴去？”郑珺一脸开心道。
谭柘摇了摇头，道：“这一场下来我可累着了，折腾不动了。”又指了指桌上放着的正待翻译的稿件，“你不还要翻译稿子么，今晚不完成明天能交差么？等这趟项目结束了，不管是湖州还是杭州，有的你庆功宴吃，何必急在一时呢？”
郑珺讪讪地吐了吐舌头：“也是，我高兴早了。”又乖巧地坐回桌前，埋头苦干了。
谭柘躺在床上，兀自握着还留有他气息的右手出神。梁洛河，还是一如既往的，一出现就能勾走她的所有思绪。
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屋子里全暗了。郑珺也不在桌前。
爬到床头看了眼时间，19:07。一觉睡了三个多小时。
梁洛河下午看着谭柘进了宿舍楼里，就一直没出来过。在车里一坐就是三个多小时，车窗外落满了香烟烟蒂。
忽然看见她睡的那间屋子亮起灯光，想是终于醒了，于是朝她的手机里头发了条信息：“吃饭了没？”
谭柘手机震动，一串没有备注的数字，可那号码，同三年前一模一样，一直深深烙刻进她脑海中，想忘也忘不掉。
骗人道：“吃了。”
梁洛河一滑开就笑了。这姑娘撒谎都这么实诚，直接拨了过去。
“我在你楼下候着三小时了，就没见你下来过，你吃的什么？”
谭柘无奈。
顿了半晌道：“你就这么闲么？在我楼下等三个小时不无聊么？”
梁洛河笑了，无赖道：“等你等多久都行。”
谭柘心里有一刻动容。
“无聊还行吧，就是肚子饿了，下来陪我吃饭去。”
谭柘肚子也及时的叫了一声，还是不忘冲进厕所看了看自己此刻的模样。下午卸掉了妆，脸上未施粉黛，还算干净。胡乱抹了把眼睛，匆匆下楼了。
梁洛河的黑色奥迪，低调地停在楼下，像是很懂她近期的心情。
看她习惯得上自己的车，莫名的心情很好，轻快道：“想吃什么。”
谭柘头也没回，道：“随便。”
于是他熟练的将方向盘打了个大圈，倒出了车位，朝远方驶去。
谭柘原本以为他会带自己去他住的酒店楼下用餐，却没想到弯弯绕绕拐进了一处小巷子。再里头更窄，车都开不进去，只好停在外头，对她道：“下车吧。”
谭柘下车跟着他走，巷子里乌漆麻黑，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她甚至有股错觉，梁洛河这是故意要谋财害命，走了几步就不肯走了。
梁洛河回头看她，像是很少见到她这么小女孩的一面，格外宠爱，轻浮道：“害怕了？”
透过路边微小的灯光，能模糊看出谭柘摇头的影子。
他折返来，牵过她的手放在温热的手心里，道：“跟我走。”
如果他是一个杀人犯，那谭柘就是最愚蠢的受害者，竟然听话的毫不反抗，傻傻的被一路牵着走。可就算害怕这周遭的漆黑，谭柘心底总是有股相信的信念。心上好似被绑缚一根丝线，牢牢系在那人的手腕上。一扬一俯间，触动心弦。
同心千载痴情盼，守得云开月见明。
那巷子的尽头，是一家点着温暖烛火的小店。